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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書釋地又續原序

  余既成釋地續八十條,間釋及人,以地非人不傳也。兹作釋地又續一百六十三條,遂因人而及物矣。或有請於余曰:奈與集註異何?余笑曰:異集註則不利於场屋,吾老矣,著書冀以垂後,豈必同於應考諸生攢眉終日夜,拘傳註摹語氣,以投頭腦冬烘者之心目哉?事有大不可解者,朱子註孟子,一曰記者之誤,再曰或有誤字,此正孟子也夫?朱子可以正孟子,而讀集註者不許其正朱子,此何說也?後人之見,固萬不逮夫朱子,而朱子之見抑豈真髙出乎孟子?即謂兩誤處,若以紂為兄之子,且以為君啟比干並舉,乃古人文章連類而及之之常,華周之妻亦然。孟子曷嘗誤会?續二編徹簡,爰次其語于簡端,以待後之君子。太原閻若璩序。

  四書釋地又續卷上

  闕里

  余向從元王氏句解家語本顔繇孔子始教於闕里而受學焉證此書出於王肅以其有闕里字面及近讀北史宋板王肅注本七十二弟子解曰顔由回父字季路孔子始教學於閭里而受學少孔子六嵗乃是閭字非闕字不覺自失悔寃却子雍抑足證書雖私定増加猶能知孔子時斷無闕里之名不敢冐稱但曰教學於閭里云爾遂不覺大快嗟乎學須博書須善本又須叅前後之所見以歸於一定學者慎無易由言爾

  闕黨

  吾友胡渭生朏明北上過余家陶陶者三永夕問余闕里吾既得聞命矣但闕黨顧寧人謂即闕里之别稱載日知録方盛行子不可不撰一解焉余曰闕里里名闕黨黨名五百家為黨猶逹巷黨人逹巷亦黨名也今兖州府志闕黨在滋陽縣東北一里有泉焉名闕黨泉流入泗荀子儒效篇仲尼居於闕黨闕黨之子弟罔不分有親者取多孝悌以化之也居者暫居正所謂所過者化

  窮石

  或難余子向從金仁山謂窮石不知所在以意度當必近於夏都安邑方及代夏政今酈注河水條云平原郡鬲縣有鬲津河道元曰故有窮后國也現載之而子弗及非一大漏失與余曰否酈注有可從有不可從此則不可從者盖左氏襄四年傳靡奔有鬲氏杜預曰有鬲國名今平原國鬲縣是[今平原縣顧氏曰今徳平]司馬彪曰鬲侯國夏時有鬲君滅浞立少康應劭曰鬲偃姓咎繇後也然則此地當后相八嵗寒浞殺羿靡來奔時正為臯陶之孫有鬲氏國豈得羿舊國於此使非鬲君忠於夏安敢納夏之遺臣乎抑非鬲君與靡協力同心靡安能自其國遽收斟二國之燼以滅浞而立少康乎善乎張宣公曰若靡者可謂忠之盛矣余則謂若鬲君者益可謂忠之盛矣亟須表著之以為萬世人臣之標凖靡也鬲君也有仍與虞思及夏衆也皆大有功於祀夏配天復禹之績者也至窮石為國名非山名不在張掖又無問已

  齊魯風俗

  漢地理志論齊魯風俗曰大公治齊修道術尊賢智賞有功故其土多好經術矜功名舒緩闊逹而足智其失夸奢朋黨言與行繆虛詐不情封魯以為周公主其民有聖人之教化瀕洙泗之水其民渉度幼者扶老而代其任俗既益薄長老不自安與幼少相讓至斷斷如孔子迺修六經以述唐虞三代是以其民好學上禮義重亷恥集註功利夸詐云云悉取於此王伯厚謂魯政治雖濁風俗不衰與漢之東都同尤具眼語程子謂東漢之名節成於風俗雖非自得然一變可以至道亦有味哉

  宋人

  孫學翼九嵗時讀宋人揠苖助長笑問曰宋人若是其愚亦可概見乎余曰見莊列二書如資章甫而適越不知越人無所用者宋人也鬻不龜手之藥得百金不知有時用之以封者宋人也即曹商為宋王使秦得車至多莊子詆其同於舐痔往問富於齊國氏得其為盜之言遂真為盜以贓獲罪仍大惑謂為罔己者宋之向氏也自曝於日顧其妻將以獻吾君邀重賞者宋之田夫也得人遺契歸數其齒告其鄰吾富可待者宋之游於道者也雖狙公籠衆狙以芧自以為智三年為其君成一葉國以為巧陽里華子中年病忘取喻與至理相似好行仁義者三世不懈取喻於禍福相倚皆含有至愚一則宋有蘭子再則宋有蘭子蘭妄也所謂蘭子以技妄遊者也何莫非宋人即謂宋多愚人也亦宜或曰莊列大抵率寓言竊以人必貪財而後疑其盜必好色而後疑其淫况七篇又居然事實也耶

  河東河内

  梁河東今之安邑等縣梁亦有河西六國表魏入河西地於秦是也梁河内今之河内濟源等縣梁亦有河外蘇秦傳大王之地北有河外註云謂河南地是也河東西亦謂之河内外左傳僖十五年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内及解梁城魏世家無忌曰所亡於秦者河外河内是也至河内外則梁之河北河南地蘇代曰秦正告魏我陸攻則擊河内水攻則滅大梁是然則梁之地自河西逶迆而至河南几二千里何以蘇秦曰魏地方千里盖從長而横不足絶長補短算耳然己比韓猶大比趙實小是以文侯武侯用之則為天下彊惠王襄王用之則弱於天下國勢固在於主德哉

  東齊西秦南楚

  梁惠王自言東敗於齊西丧地於秦南辱於楚皆及戰爭事張儀説其孫哀王言梁南與楚境西與韓境北與趙境東與齊境梁之地勢固戰場也梁南與楚而不與齊則齊攻其東東與齊而不與趙則趙攻其北不合於韓則韓攻其西不親於楚則楚攻其南此所謂四分五裂之道也則謂地在所必爭正可叅觀宋楊蟠金山詩天末樓台横北固夜深燈火見揚州王平甫譏之曰莊宅牙人語解量四至竊謂談地理者能量四至得確斯亦足矣即如隋煬帝汎龍舟曲借問揚州在何處淮南江北海西頭此豈詞人所易幾及

  杞

  杞不足徵人皆以杞行夷禮春秋貶而稱子之故不知此時之杞非復周武王初封東樓公之杞國也初封杞即今開封杞縣索隱曰至春秋時杞已遷東國雖未知的都何所要隠四年莒人伐杞取牟婁桓二年七月杞侯來朝九月伐杞入之與今之莒州及曲阜縣相鄰也可知逮桓五年淳于公即經所稱州公者其國亡杞似并之杜元凱曰遷都於淳于僖十四年杞辟淮夷諸侯為城焉杜元凱曰又遷於緣陵襄二十九年晉合諸侯以城杞即昭元年祁午數趙文子之功云城淳于者杜元凱曰杞又遷都淳于淳于漢置縣屬北海郡其故城一名杞城在今青州安邱縣東北三十里吾來張貞起元居之為余言其遺趾宛然緣陵杜預註杞邑臣瓚曰漢北海之營陵縣春秋謂之緣陵以余考殆今昌樂縣東南五十里營丘城是葢杞當春秋去初封已千有餘里而顛沛流離賴人之力以圗存史記一則杞小微其事不足稱述再則杞微甚不足數也故知杞文獻無徵豈直衛人曰夏肄晉人曰夏餘而即於夷禮也哉此句妙義解者都畧過

  有宋存

  余向謂聖人之言述於賢人口中少有改易便不如聖人之確如論語杞宋並不足徵中庸易其文曰有宋存案孔子七世祖正考父得商頌十二篇於周之大師歸以祀其先王而孔子録詩時亡其七篇此非宋不足徵之切證乎觀中庸其至矣乎及明乎郊社之禮分明是子思増損隠括論語之文此則改論語而失其意故不確知我罪我一聽世之君子余則信孔子過篤耳一時聞者駭而安焉越後二十餘年嵗寒夜永老鰥無睡忽憶孔子世家末言伯魚生伋字子思嘗困於宋子思作中庸不覺豁然以悟起坐歎曰中庸既作於宗易其文殆為宋諱乎荀子禮居是邑不非其大夫況宋為其宗國仲尼次春秋為有所褒諱貶損不可書見也口授弟子又定哀多微辭孔叢子雖偽書然載宋大夫樂朔與子思論尚書朔以為辱己起徒攻子思子思既免於是撰中庸之書似亦未必全無因則書中辭宜遜且爾時杞既亡而宋獨存易之亦與事實合

  余因有感黄楚望之經學以積思自悟為主以自然的當不可移易為則其言曰聖經興廢上關天運苟有悟輙自以為天開其愚神啟其祕者此誠願與天下士交勉之哉

  續考得陳留雍丘縣注云故杞國也先春秋時徙魯東北按今安邱縣正在魯東北惟先春秋而徙故入春秋邑輙為莒得明據至此以杜元凱之博洽曷不直引此文乃云推尋事跡始知之讀書無漏豈非大難

  宗廟会同

  季本宗廟会同四句文云時至春秋古禮盡廢人惟不見諸侯之朝天子而與祭也則所見者惟諸侯之宗廟而無復有相天子之宗廟者矣人惟不見諸侯之從天子而合謀也則所見者惟諸侯之会同而無復有相天子之会同者矣不知宗廟者天子之事也天子之宗廟則有序爵以辨貴序事以辨賢皆所以相也会同者天子之事也天子之会同則有聽禁於王都請命於方岳皆所以相也則宗廟会同之相非諸侯而何哉艾南英評曰須將禮記周禮春秋左傳融貫成片乃知此文之確余按相天子之宗廟乃大宗伯之職小宗伯佐之周禮大宗伯云治其大禮詔相王之大禮鄭註治猶簡習也豫簡習大禮至祭當以相詔王賈疏詔相王之大禮者謂未至之時詔告之及其行事則又相之小宗伯云詔相祭祀之小禮凡大禮佐大宗伯於諸侯何與相天子之会同上擯則大宗伯周禮朝覲会同則為上相鄭註相詔王禮也是也肆師為承擯小行人亦為承擯葢一佐大朝覲一將幣於四時常朝至末擯司空之屬嗇夫為之見覲禮又於諸侯曷與乎想季氏偶因論語相維辟公遂認相天子之宗廟為諸侯不知此句與肅雝顯相相予肆祀皆謂助祭者而非詔禮者之相邢昺論語疏聘禮云卿為上擯大夫為承擯士為紹擯玉藻云君入門介拂闑大夫中棖與闑之間士介拂棖則卿為上介大夫為次介士為末介也此云願為小相者謙不敢為上擯上介之卿願為承擯紹擯次介末介之大夫士耳妙已然漏却祭祀之小相左傳文二年夏父弗忌為宗伯魯語宗人夏父展祭統大宗執璋瓚亞祼其官一也是諸侯上相則宗伯小相必宗伯之屬若魯語所稱宗有司者赤謙而願為焉證據皆畫然奈何舍之而别為解復有髙心空腹如艾南英者從而和之耶

  端章甫即束帶立於朝願為小相焉即可使與賔客言也赤自思從政為大夫豈妄思周天子與之一諸侯非諸侯而何乃指諸侯之事言非人也題已認錯當春秋時禮不盡如古故僖二十八年傳鄭伯傅王用平禮也杜註傅相也以周平王享晉文侯仇之禮享晉侯葢時能相禮者亦希鄭伯素以知禮名故用以相王非合周制若宣十六年定王享士会原襄公相禮襄公周大夫豈屬五等諸侯哉胡朏明曰傳言用平禮則周東遷以前未必然可知

  往送之門

  門即父母家之門非女子所適之壻家之門今人祇緣俗有母送其女至壻家禮遂認作壻門不知婦人迎送不出門又内言不出於梱古豈有是耶然孟子此一禮與儀禮士昬禮記亦殊不同記云父在阼階上西靣戒女母戒諸西階上不降又云父送女命之曰戒之敬之夙夜毋違命母施矜結帨曰勉之敬之夙夜無違宫事庶母及門内施鞶申之以父母之命命之曰敬恭聽宗爾父母之言夙夜無愆視諸衿鞶是戒者非止母一人與所送亦非止門一處大扺孟子言禮多主大綱不暇及詳如諸侯之丧禮可見抑儀禮定於周初而列國行之乆頗各隨其俗如衛人之祔也離之魯人之祔也合之雖孔子善魯而衛當日仍行自若意者孟子其本鄒之昬禮乎學者當識此變通處

  益

  益為臯陶之子見孔頴逹書疏陸德明音義邢昺論語疏張守節秦本紀注並同不獨曹大家髙誘鄭康成而已而集註書集傳反闕金仁山曰果如是則當楚滅六與蓼時伯翳之後嬴姓若秦若徐若趙見存何得臧文仲曰臯陶不祀乎明非屬父子非也臧文仲自傷楚彊盛日薦食上國而為上國之祖者祀亦廢非謂臯陶盡無後何以驗之臯陶偃姓羣舒皆偃姓則自出於臯陶滅六與蓼見文五年傳矣而文十二年不猶有羣舒叛楚乎或曰臯陶偃姓伯翳嬴姓將異姓乎余曰古者天子建徳因生以賜姓堯祁姓丹朱為其胤子却貍姓何父子同姓之有余因又悟舜五臣功皆髙德皆盛當禹讓於稷契暨臯陶而不及益實以益為臯陶之子也不然禹他年尚薦益於天豈此日不堪宅百揆乎葢子不可以並父後代為人子者三賜不及車馬及三命踰父兄非禮也之説皆緣於此

  朱子曰孟子説益烈山澤而焚之是使之除去障翳驅逐禽獸未必使為虞官至舜命作虞然後使之養育其草木鳥獸耳洵是但謂未必使為虞官孟子明言益掌火陶唐氏掌火官名火正閼伯為堯火正居商邱見左傳襄九年舜登庸則益為之舜即帝位後益又遷作虞分明各為一職何必致疑葢緣朱子時已乆無火官[三代下惟漢武帝置别火令丞三中興省二晉職官志無]故亦不暇詳晰耳古者火官最重髙辛世祝融能昭顯天地之光明以生柔嘉材周禮司爟掌行火之政令四時變國火以救時疾火不數變疾必興聖人調燮微權正寓於此觀一藏冰啟冰間尚足和四時而免夭札况火乃民生不容一日廢者其出之内之所關於氣化何如乎噫後代庶官咸備火政獨缺飲知擇水烹不擇火民必有隂感其疾而莫之云救者其不幸可勝道哉

  人皆知堯有壻不知舜亦有壻舜謂栢翳曰咨爾費贊禹功爾後嗣將大出乃妻之姚姓之玉女姚舜所受姓玉女見祭統言玉女者美言之君子於玉比德焉豈他庶姓女所可稱是益為舜壻臯陶與舜為婚姻此亦古今所未經拈出者[唐詩云人主人臣是親家]

  臯陶

  舜五臣之中禹為最稷契次之臯陶次之益又次之此品第也或問孟子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上文無臯陶兹特補出一似惟臯陶始足以配禹者何與余曰顧麟士有云獨臯陶並列者亦大概之言不屑分配耳或古人原以並稱而順口因之或又問若禹臯陶則見而知之且以道統屬臯陶益明非臯陶不足配禹矣余曰讀歸熈甫孟子此章叙道統不及周公顔子論亦可恍然於其故矣葢古之聖賢有遺言而無遺意觀言者誠得其意太公望散宜生可以為見知則周公不居其下矣孟子以此自任則顔子不在其後矣吕散謂之見知非過也然而虎踞鷹揚視夫欣欣休休之氣象何如也其不叙周公者夫亦以文王言之則周公之所師即敬止之家學其視文王若一人焉父子一道舉乎此可以該乎彼矣易作於羲文周孔而班固曰易更三聖至於談之與遷同稱太史彪之與固同號班書葢昔人之恒辭也苟執其辭焉則武王何以不舉乎他日稱三王而繼之以思兼孟子之意可知也孟子之自任以道非僭也然而泰山巖巖視夫和風慶雲之氣象何如也其不叙顔子者夫亦以在我者言之則孟子之私淑葢自附於及門其視顔子猶儕輩焉彼此一道方自論則不暇於及人矣周有亂臣十人而君奭曰惟兹四人至於序大孝則稱曽子論好學則獨予顔淵葢昔人之專辭也苟執其辭焉則曽子子思又何以不舉乎他日論禹稷而歸之於同道孟子之意可知也妙哉論也豈惟禹臯陶並稱五臣中有以禹稷並稱者躬稼有天下當平世是也請竊如熈甫之論申之曰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若禹臯陶則見而知之禹臯陶並稱者恒辭也禹稷躬稼而有天下禹稷當平世三過其門而不入禹稷並稱者專辭也恒辭專辭所謂言固各有當與

  余昔往來洪洞縣見道有豐碑曰臯陶故里側有祠及墓雖躬拜祠下心殊不以為然盖帝王世紀云臯陶生於曲阜曲阜偃地故帝因之而以賜姓曰偃皇覽云臯陶冡在廬江六縣括地志云故六城在夀州安豐縣南一百三十里安豐今廢入夀州為安豐鄉塟固於所封國唐宗室世系表臯陶上溯自顓頊下訖數十代皆於洪洞了不相渉不知何緣誤至此為正於此

  後漢書楊賜傳出為廷尉賜自以代非法家言曰三后成功惟殷于民臯陶不與焉葢吝之也北史髙允傳允以獄者人命所係常歎曰臯陶至德也其後英蓼先亡劉項之際英布黥而王經世雖乆猶有刑之餘釁况凡人能無咎乎此等議論興於是有刑官無後之説葢不知益為其子者也苟知之益後有天下何莫非臯陶後有天下然亦至秦莊襄王而止嚴華谷曰秦興而帝王之影響盡矣余亦曰秦政立而臯陶庭堅之祀真斬此尤為哀哉

  外丙仲壬

  外丙仲壬自程子謂年為嵗始為異説後聚訟爭要程説亦本書序書傳朱子曰二書皆後人所撰者豈可慿是也余謂一代有一代之禮唐虞禪夏后殷周繼此帝王之殊禮也殷道親親立弟周道尊尊立子周道太子死立適孫殷道太子死立其弟[見史記梁孝王世家又曰方今漢家法周周道不得立弟當立子]此殷周之殊禮也故文王當伯邑考死雖有伯邑考之子在舍之而立武王先儒以為殷禮者是孔子曰立孫自為周言之也善乎艾千子有言果商必世嫡則孟子此二語為贅辭果其為二嵗四嵗而不之立乃及於太甲也此特伊尹意中未形事何緣流傳至戰國時而待孟子乃言之耶湯之夀數誠不可考皇甫謐謂其夀百嵗太丁既死而外丙仲壬均湯之子僅二嵗四嵗長幼相去如此懸絶乎且即以齒序而先外丙於仲壬乎姑存吾説以俟來學余謂程復起亦當從此説

  宁武子

  宁武子俞莊子速之子仕衛當文公成公時集註如是備考謂武子未嘗事文公古者公族世為大夫父死子繼成元年速猶会盟於向至三年俞始盟宛濮可知有道無道均屬成公朝陸稼書則謂春秋父子並時在朝者甚多只當依註然亦未有事以指實之余請實以事如鄢陵之役欒書將中軍適子黶如魯乞師次子鍼為厲公車右故皆大夫也佐中軍者父士燮為公族大夫者其子匄將下軍者父韓厥為公族大夫者其子無忌[後二年悼公即位事]季孫宿執政為司徒適子紇雖蚤卒猶得諡曰悼子以大夫故庶子彌出為公之左宰皆並時復何疑於宁氏父子乎葢文公末年俞己歴仕大夫值衛無事故曰有道則知成公三年俞繼父正卿備罹艱險故曰則愚集註以有道屬文無道屬成先文後成其次第固不紊矣

  襄

  孔子在衛年五十九時學鼓琴師襄子世家一則曰師襄子再則曰師襄子三則曰師襄子與論語曰襄者自别一人且論語之襄乃魯伶官日以擊磬為職守當未入海前豈容抽身以至於衛俾孔子從之學乎註本家語云襄即孔子所從學琴者非爾

  孟施舎

  四書辨疑曰集註孟姓舎名施發語聲也此本因舎豈能為必勝哉單稱舎字故以施為發語聲然於姓與名中間揷一字為發語聲不成語矣意舎字上合有施字葢傳寫脱爾余謂集註亦同趙註原趙氏之意以古人二字名無單稱一字者今曰舎則舎其名也古未見有複姓孟施者則孟其姓也遂以發音當施字不知發在首如吳曰句吳越曰於越若在中則語助辭多用之字未聞以施字者且孔子時魯有少施氏安知孟施非少施一例乎

  淳于髠

  淳于髠齊之辯士集註云爾似不若太史公次淳于髠傳於孟子後荀卿前曰淳于髠齊人也又次於滑稽傳之首樂人優孟前曰淳于髠者齊之贅壻也贅壻人之賤如疣贅者也其各叙址貫處便見史記之微旨余謂不若删見於孟荀者存冠諸滑稽者葢髠者俳優之流也觀其與孟子曰賢者無益人國焚坑之禍基於此矣豈待始皇三十四五年哉

  奄飛亷

  有童子從其師師令之誦王文恪周公兼夷狄文者余入其塾特前問曰猛獸指上虎豹犀象而夷狄將何指余曰即文恪所指若奄若飛亷者是秦本紀中衍之玄孫曰中潏在西戎保西垂實生蜚廉又前言栢翳子孫或在中國或在夷狄飛亷非夷狄耶鄭康成曰奄國在淮夷之北觀後屢與淮浦之夷徐州之戎並叛則正為一類安國傳晚出然言成王遷奄君於蒲姑蒲姑齊地近中國教化之中國則正與夷狄對葢奄亦夷也王文信為有徵林次崖謂五十國中必有夷狄丘瓊山謂非獨奄飛亷又有夷狄者皆臆説

  亡人

  王伯厚史記正誤無瑕不攻有隙必入真可為發千古之覆者矣仍有一大誤未正者盖遷多妄説晉世家獻公即位重耳年一十一奔狄年四十三反國年六十二是也按左傳昭十三年叔向曰我先君文公生十七年亡十九年國語僖負羈曰晉公子生十九年而亡此則文公在狄舅犯稱亡人時年甫二十一嵗入國年三十六即薨亦只四十有四耳故杜氏註城濮之戰云晉侯至此四十矣安得有如陳際泰譎而不正文老而舉事故慮日暮而計挺者耶際泰號時文中博古者而猶若此憶向曽題其集曰時文一軰名士能兼古學語便渉誇如羅萬藻傳陳大士稱其善持論十三經二十一史無從説起之書祗以代寒暄酒茗之談陳大士自撰陳氏三世傳云嘗讀五代史朱温稱觴母前曰朱五經有子乃為三道節度使母曰汝為三道節度使考朱全忠以僖宗中和三年三月拜宣武軍節度使七月歸宣武即遣人迎母置酒上夀於前尚未兼淮南節度使况三道乎後又兼宣義兼天平兼护國除淮南旋罷不領外實為四鎮節度使即以忠武易天平亦四鎮節度使復以天平易忠武亦四鎮節度使故兄全昱謂其為四鎮節度使無三道之説也豈酒間語固應謬誤耶經史昔人以全力注而不足者時文名士以餘力及之那得精耶[黄子鴻向聞此論難曰杲爾重耳居蒲城莊二十八年也為晉獻公十二年重耳年甫七嵗余曰古諸侯之子生於深宫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即藉其名以鎮外事皆掌於師傅如六朝有典籖故襁褓無礙不見梁書南康王績天監八年封邑二千戸出為輕車將軍領石頭戍軍事時年尚五嵗乎子鴻悦]

  大夫僎

  陪臣至春秋時亦稱大夫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大夫僎者家臣之稱也非有如洪註僎本家臣薦之方並為大夫之説或訝焉余曰請徴之檀弓陳子車死於衛其妻與其家大夫謀以殉葬陳子亢后至子亢曰妻與宰宰即家大夫非齊與衛之通稱乎更徵之魯孟獻子之丧司徒旅歸四布司徒孟孫氏家臣官名故少儀適公卿之丧則曰聽役於司徒是叔孫氏之司馬鬷戾司馬叔孫氏家臣官名故襄二十三年以公鉏為馬正註云馬正家司馬是也更徵之晉趙簡子疾大夫皆懼董安于問於扁鵲趙簡子每聽朝不悦諸大夫請辠簡子曰不聞有臣如周舎之鄂鄂者且南蒯費邑宰而司徒老祁慮癸又南氏家臣是陪臣之下復有陪臣矣故論語集註佛肸晉大夫趙氏之中牟宰孟子集註陽貨於魯為大夫孔子為士皆確甚不必有貨非大夫而以大夫自處之説或曰然則仕於家曰僕與家僕雜居齊齒非禮也又仕於家者出郷不與士齒大夫之臣之賤若此將若之何余曰此古制也春秋時迥不侔矣大夫儼然比諸侯陪臣儼然比大夫所由來者漸君子於此正可以觀世變矣

  江漢

  胡朏明客京師余時以書求助於朏明乆之方肯草數條以應中有余百思所不到者悉載於此其江漢曰江出岷山漢出嶓冡皆在梁州之域漢至大别入於江二水合為一則總名江漢故禹貢荆州曰江漢朝宗于海職方氏荆州曰其川江漢葢源異而流同實一水也曽子稱江漢亦指合流者言之下固以秋陽對於此益信我友釋中庸之華嶽以河海對者斷為二山至確葢各以竒偶相對爾[書纂言曰漢水源逺流大可亞於江兩相匹敵與他小水入大水例不同故漢得分江之名而為北江又曰三凟皆自為一凟惟江與漢共為一凟經不以漢附於江而冺其入海之實故於漢於江並言入海而同為凟也]

  羽山

  羽山曰書有二羽山一舜典殛鯀於羽山傳云羽山東裔在海中一禹貢蒙羽其藝疏引地理志羽山在東海祝其縣南今漢祝其故城在贛榆縣西山即在縣之西北説者以為舜殛鯀處山下有羽潭即左氏所云其神化為黄熊入於羽淵者某謂此地較三凶殊近恐非放流之宅安國言在海中似確今登州府蓬萊縣有羽山北直沙門島寰宇記在縣東十五里即殛鯀處有鯀城在縣南六十里以近殛鯀地而名此與傳云在海中者合齊乗蓬萊縣九目山東北二十里有龍山又北即羽山縣志羽山在縣東南三十里然則禹貢之羽在徐域舜典之羽在青域登州古萊夷地三靣距海故謂之海中殛鯀於此正荒服所謂二百里流者乎

  畢郢

  畢郢曰畢原實有二處在渭水南之畢原一名畢郢周文王墓在焉武王墓在焉周公薨成王葬於畢史稱畢在鎬東南杜中地廹終南韓愈南山詩前尋徑杜墅坌蔽畢原陋是在渭水北之畢原則名畢陌秦惠文王陵在焉悼武王陵亦在焉隔僅一里元和郡國圖志畢原即咸陽縣所理也原南北數十里東西二三百里無山川陂湖井深五十文亦謂之畢陌漢氏諸陵在其上故劉滄咸陽懐古詩渭水故都秦二世咸原秋草漢諸陵是正文王庶子髙所封畢左氏註云在長安縣西北是畢郢通典云在咸陽縣是畢陌兩杜氏之言吾從預

  四海

  胡朏明執爾雅四海解以解凡云四海者曰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謂之四海郭璞註九夷在東八狄在北七戎在西六蠻在南次四荒者某按古書所稱四海皆以地言不以水言故爾雅此條繋釋地不繋釋水禹貢九州之外益稷州十有二外皆即是四海不以水之逺近為限説苑辨物篇八荒之内有四海四海之内有九州是也自宋人撥棄舊詁直以海為海水而古書所稱四海之義始有不可得通者矣余曽以書往質孟子放乎四海禹以四海為壑此得謂不以水言耶朏明不覺欣然大扺四海之義有二有宜從爾雅解者四海遏宻八音是却少有宜從康成周禮註四海猶四方也解者最多如上云天下慕之下云溢乎四海上云中天下而立下云定四海之民盖四海即天下字面也猶古書百姓有二義六藝亦有二義當如朱子所云此就此説彼就彼説不得執此以礙彼者斯得之

  中國夷狄

  中國夷狄曰大學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中庸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孟子上莅中國而撫四夷孟子下東夷之人也西夷之人也得志行乎中國左氏成七年季文子曰中國不振旅蠻夷入伐昭十七年仲尼曰天子失官學在四夷昭二十三年沈尹戍曰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諸侯以上經傳所言其曰中國與諸侯者即禹貢甸侯綏方三千里之地其曰四夷及蠻貊者即要荒二千里夷蠻之地也今人言中國必盡九州之域言四夷輙以為夷狄戎蠻不登版圗之區失其指矣誠作是解則四夷安肯為天子守蠻貊之下何以復有舟車人力等語流放竄殛皆在九州之内又何以云投諸四裔耶

  放勲

  古帝王有名有號如堯舜禹其名也放勲重華文命皆其號也非史臣之贊辭孟子引古堯典曰放勲乃徂落許氏説文正同他日引堯之言為放勲曰則可知其以是為號也矣朱子祗緣偽古文重華協于帝文命敷于四海不將重華文命二字各斷為句與今文放勲字靣一例而竟連下文既連下文自不得解作號并解非堯之號矣是謂以偽亂真屈原賦二十五篇最近古離騷曰就重華而敶詞九章渉江曰吾與重華遊兮瑶之圃懐沙曰重華不可遌兮重華凡三見皆實謂舜豈得如集註云重華本史臣贊舜之辭屈子因以為舜號也乎

  履葢湯名

  履殷湯名孔安國論語註也朱子易殷為盖不過以成湯名天乙既見史記不應於此而復名履故作疑辭請問紂名辛亦既見史記何牧誓曰商王受無逸曰殷王受豈非一人而有二名乎盖必以生日名子者殷之質處間錫嘉名又殷之文且告天自稱名播衆呼其名豈尚復有可疑乎哉

  散宜生

  散氏宜生名集註本易孫疏姓作氏最是亦與書孔傳合但按大戴禮記帝繋篇堯娶於散宜氏之女謂之女皇漢書古今人表女皇堯妃散宜氏女則當以散宜為氏不惟此也孔子弟子若卜商若陳亢若端木賜若言偃若顔回若仲由若顓孫師若宓不齊若冉雍若公西赤若申棖若冉耕若澹臺滅明若巫馬施若琴牢若髙柴非弟子者若鬭榖於莬若微生髙若公明賈若微生畆上一字或二字皆氏也非姓古男子無稱姓者今集註云云是以女子之所生冠諸男子之首矣

  師尹

  師尹周太師尹氏也不知於吉甫為何人而其姓實曰姞故都人士之詩彼君子女謂之尹吉鄭箋云吉讀為姞周室昏姻之舊姓也余謂上為氏下為姓猶之齊姜云爾宋子云爾非同晉之王謝唐之崔盧單以氏稱者鄭夾漈譏史記莫辨姓與氏

  君陳

  鄭康成禮記註君陳盖周公之子伯禽弟也疏引康成詩譜曰元子伯禽封魯次子君陳世守采地書音義亦據鄭註明確至此奈何因朱子未及蔡傳所不言概從抹煞

  啓

  王元美歴數古今創業之君皆不利於長子自帝嚳之於摯始嗣後凡正統閏統及外裔猶然其為嫡長子而得傳位及後人者僅禹子啟也亦異矣余謂啟之後便多故此則所謂與子之後皆不祥二世者尤歴數之不爽

  呉孟子

  少讀陳大士君取於呉為同姓二句文云人主之令有所行亦有所不行曰必無敢為顯言之攻此令之必行者也曰必無敢為微言之刺此令之必不行者也於是一國之中有呉孟子之號矣孟子昭公所自為稱也冠呉於孟子之上則非昭公所自為稱也後讀孔穎達疏左傳論語謂之吳孟子葢時人常言疏禮坊記謂之吳孟子是當時之言有稱呉也乃知陳大士文本此予尤愛疏魯春秋猶去夫人之姓曰吳云春秋無此文坊記云然者禮夫人初至必書於策若娶齊女則曰夫人姜氏至自齊娶宋女則曰夫人子氏至自宋此孟子初至時亦當書曰夫人姬氏至自吳同姓不得稱姬舊史所書葢直云夫人至自吳是去夫人之姓直書曰呉而已仲尼修春秋以犯禮明著全削其文故經今無其事加以死但曰孟子卒則呉之一字當日不出自昭公口决矣

  子程子

  或傳嘗熟諸公與人論學曰讀書某不敢言只童而習之之四書四書而又大學大學又開卷之第一二行子程子曰四字既程子矣曷又子之且程子明道乎伊川乎何不明標出此四字已不能解矣人多莫能應余曽代應之曰公羊傳隱公十有一年子沈子何休註云沈子稱子冠氏上者著其為師也其不冠子者他師也列子天瑞篇子列子張湛註云載子於姓上者首章是弟子之所記故也朱子自以淵源於程子故復加以子字朱子初著書引明道語則曰明道引伊川語則曰伊川後來真見其兄弟學術之同言辭之合盡去明道伊川字面總一程子曰迄今讀近思録者可知大學初學入徳之門其他莫如論孟語出伊川先生而集註則渾然所謂彼一時此一時耳於答是也何有

  閔子騫

  湛園未定槀曰夫子作春秋賢之書字僅十二人弟子未有以字稱者稱閔子騫是直述時人之辭當時其父母昆弟皆謂之孝矣而時人亦同稱之曰孝哉閔子騫此所謂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也若其他則固無有是稱矣

  匡章

  顧麟士曰匡章當名章字章子是公都子稱其名而孟子稱其字也蔡虚齋曰匡章又曰章子者葢章子是字今去却子字猶之曰顔淵耳是孟子稱其兩字字而公都子稱其一字字也皆非也按戰國策齊宣王與羣臣皆稱為章子葢於人名下繋以子字當時多有此稱謂田盼人稱為盼子田嬰人稱為嬰子田文人稱為文子以及秦魏冉亦稱為冉子皆此類

  戴盈之

  孫學翼讀集註盈之亦宋大夫也來質盈之似是前戴不勝之字勝音升名與字正以相反知為一人余檢孫奭疏宛同賞其能言又今兹杜註左氏云今兹此嵗集註亦畧

  莊暴

  莊暴齊臣君前臣名禮也莊暴對孟子猶三稱名而孟子於王前不一斥其名曰莊子此為記者之誤集註亦畧余最賞宋陳善曰莊暴一章皆言悅樂之樂而世讀為禮樂之樂誤矣惟鼓樂當為禮樂其他獨樂之與衆樂樂亦悅樂之樂也不然則方言禮樂而又及田獵無乃非類乎真通人之言也葢孟子曽告齊宣以先王無流連之樂荒亡之行一旦語及其心病故不覺變色答以云云若果為好禮樂莊暴庸臣縱不能對其所以亦何至向孟子而猶咨詢何如乎正縁好歡樂與好貨好色一例事耳今樂古樂之異子夏對魏文侯辯之甚悉即齊音敖辟喬志與韶樂之在齊者可比而同耶不可比而同豈孟子之言先順其君以非道而後轉之於當道耶應不至此必讀為悅樂字文義方協大扺詩書無口寃直難明後人多為先儒成說所壓折而不暇自伸其心思目力以追尋聖賢微文奥義於千載之上遂相率而為矮人見耳悲夫旋檢郝氏孟子解亦曰樂樂猶言樂其樂上樂謂好下樂謂所樂之事也至所樂之事即下文鼔樂其一也田獵又其一也故特曰臣請為王言樂

  瞽瞍象

  孟子或問著於淳熈丁酉後以不復釐正遂不得與學庸並傳其實有勝集註者如父母使舜完廩是也其辭曰林氏謂司馬公以為是時堯將以天下禪舜瞽象雖愚亦豈不利其子與兄之為天子而欲殺之乎借使殺之堯必誅己宜亦有所不敢矣蘇氏以為舜之側微己能使瞽象之不格姦矣豈至此而猶欲害之哉以此皆疑孟子之誤惟程子以為此非孟子之言乃萬章傳聞之誤而孟子有不暇辯耳是數說者恐其皆未安也葢天下之事有不可以常情測度者使瞽象而猶知利害之所在則亦未為甚頑且傲而舜之所處亦未足為天下之至難矣不格姦者但能使之不陷於刑戮若家語所謂索而殺之未嘗可得即此焚廩揜井之事也且聖賢於世俗傳聞之事有非實者必辯而明之以曉天下後世豈有其不然而不暇辯者哉余謂世誣舜以瞽瞍朝己孟子則辯其必無誣舜以放象則辯其未嘗有凡於傳譌之迹未有不辯而明之以曉天下後世者豈有知其不然而故設言其理若金氏謂只在發明聖人處變之心苟得其心則事迹有無都不必辯殆幾於戲矣人固習而不察耳[父母使舜完廩七十九字疑為古舜典之文詳尚書古文疏證]

  瞽瞍底豫

  底豫集註以書所謂不格姦亦允若者實之非也余嘗以五帝紀舜之踐帝位載天子旗往朝父瞽瞍夔夔唯謹如子道此方是瞽瞍亦允若瞽瞍底豫時候較舜之身為庶人僅云不格姦者殊有淺深次第之不同只觀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節有為不順於父母語天下大悦而將歸已節有不得乎親於此皆試舜於畎畝之中事也况前此雖云克諧以孝舜猶不告而娶以為告則不得娶是子不能得之於父也堯亦知告焉則不得娶是君并不能得於臣也其頑至此則既娶之後猶復欲殺之而分其室萬章斷非傳聞史遷斷非無據可知而諸儒或疑之或傅会之概未嘗設身乎處地與為按文切理者也大扺親但不至於姦惡其格淺親能諭之於道其格深以舜之聖年踰六十始臻斯境豈易言哉余特標而出之以與上條瞽瞍象參觀焉

  為王留行者

  當日為王留行者豈有不通姓名之理為其人可畧作七篇時遂從而畧之止曰客而章中煞有妙義未經拈出葢嘗讀朱子跪坐拜說曰儀禮禮記老子所言坐皆謂跪也然記有授立不跪授坐不立則跪與坐又不同疑跪有危義兩膝著地伸腰及股而勢危者為跪兩膝著地以尻著蹠而少安者為坐小雅不遑啓居傳[當作箋]云啓跪也爾雅妥為安坐疏云安定之坐也夫以啓對居而訓啓為跪則居之為坐可見以妥為安定之坐則跪之為危坐亦可知葢兩事相似但一危一安為小不同耳因恍悟趙氏註於坐而言曰危坐於坐我明語子單曰坐葢危坐者客跪而言留孟子之言迨不聽然後變色而起孟子於是命之以安坐以聽我語此兩坐字殊不同而孟子文字止於前後著兩坐字中間絶不叙客起立之狀而起立自見此文章家草蛇灰線之法趙氏註則於勿敢見下先補一筆曰言而遂起退欲去請絶也為下文坐字張本漢註精妙至此宋儒不能及也復檢郝氏解亦曰請勿復敢見者起而告退之辭

  蒯聵輒

  蕭松齡木公夫子為衛君乎全章文云衛之亂所謂以淫始以兵終非乎聵不子而負故惡於前輒不子而起大惡於後聵與輒兩不仁厥罪惟均而君子尤重惡乎輒何以言之宋朝召而艾豭興歌聵之欲刃其母動於恥也動於恥則猶有母存焉簡子送而發兵以拒輒之不納其父昬於利也昬於利則是終無父也猶有母者聵終無父者輒由是觀之兩人之獄定矣君子而不忍為聵也忍為輒乎癸卯交木公於京師曾舉此段議論今忽已三十八年能無慨然

  泰伯

  太王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從譲主君臣立說者近夫己氏尤加傅会余取歸熈甫泰伯論為尚論編刪竄本出以正之曰辭取之際惟聖人者為能盡乎天下之至情何也伯夷叔齊天下之義士也伯夷順其父之志而以國與其弟然終於叔齊之不敢受則是其父之志終不遂矣夫家人父子之間豈無幾微見於顔色必待君終無嫡嗣之日相與褰裳去之民將得因而稱之故聖人以為賢人而已至泰伯則不然不讓於傳位之日而讓於採藥之時是葢有伯夷之心而無其迹然後可以行伯夷之事遂伯夷之心古今之譲從未有曲而盡如此焉者此夫子所以深歎其不可及也蓋大王之欲傳季歴及昌也非如晉獻漢髙徒少子之是愛也亦非為昌之終必翦商為數世後伏革除之謀也不過曰代有殊徳天下將長享其福云耳是固為天下之公心也使泰伯知其意而猶與之並立於此大王賢者即心為天下而終以長幼之節不忍言吾即明言而公譲之弟亦將終為叔齊不忍受是亦夷之終不獲遂其父之志而已矣夫父有志而吾順而成之且如是其曲而盡也世之說者不深晰其父子之情而彊謂其全君臣之義夫弟於商獨非君臣而乃以蔑義之事推而付之也乎且又何以為傳之者地乎而子乃曰至徳乎夫徳莫先於孝先意承志孝子之事也故泰伯之所為乃匹夫匹婦之為當然者夫惟匹夫匹婦以為當然是天下之至情也而非聖人則固不能盡也

  則之野

  古人文字叙事未有無根者惟馮婦之野然後衆得望見馮婦若如宋周密明楊慎斷士則之為句以與末其為士者笑之相照應而野字遂屬下野但有衆耳何由有馮婦來此為無根或曰固己恐從未見則之野此句法余曰周書則至于豐

  不教子

  古人文字簡須讀者会其意所指如君子之不教子子謂不肖子也猶左傳叔向曰盻又無子子謂賢子也不然當日楊食我見存觀孟子直承曰勢不行也則知丑所問原非為周公之於伯禽孔子之於伯魚一輩子言矣西安葉秉敬全章文得之

  吾有所受之

  吾有所受之也為世子答父兄百官語吾與下謂然友曰吾字正一人此解首發於趙氏繼申於三原王端毅公實勝集註讀昭元年傳晉使后子與子干齒辭曰鍼懼選楚公子不獲是以皆來亦唯命且臣與羈齒無乃不可乎史佚有言曰非羈何忌恍悟父兄百官兩引古後截然而止不復措一辭尤有餘味文法何其與左氏類也

  懐寳迷邦二段

  懐其寳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兩曰字仍是陽貨語非孔子直至孔子曰諾始為孔子余葢讀史記留侯世家而悟出世家云昔者湯伐桀而封其後於杞者度能制桀之死命也今陛下能制項籍之死命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一也武王伐紂封其後於宋者度能得紂之頭也今陛下能得項籍之頭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二也武王入殷表商容之閭釋箕子之拘封比干之墓今陛下能封聖人之墓表賢者之閭式智者之門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三也發鉅橋之粟散鹿臺之錢以賜貧窮今陛下能散府庫以賜貧窮乎曰未能也其不可四矣殷事已畢偃革為軒倒置干戈覆以虎皮以示天下不復用兵今陛下能偃武行文不復用兵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五矣休馬華山之陽示以無所為今陛下能休馬無所用乎曰未能也其不可六矣放牛桃林之隂以示不復輸積今陛下能放牛不復輸積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七矣七曰字皆子房自為問答語於漢王無涉又云且天下游士至陛下事去矣一段亦是子房直至漢王輟食吐哺罵曰豎儒始為漢王語宛與論語文法同

  五十而貢三句

  古人書有蒙上文下文不復詳者法莫著於禹貢如兗州貢道浮于濟漯達于河下文青州便浮于汶達于濟不復言達于河矣又下文徐州浮于淮泗達于荷[此從說文不作河]荷者澤名為濟水所經亦不復言達于濟矣至揚州則沿于江海達于淮泗且不復言達于荷不復言者蒙上文也此古人省言之體也又有下文点明上文且渾然者法莫著于豳七月篇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戸十月蟋蟀入我牀下在野在宇在户皆蟋蟀也然勿遽露直至牀下句方点出既見倒揷之竒又省却上三蟋蟀字面又一省言之體也今日讀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三句各宜有畝字只末用一畝字以總承上明從毛詩得來孟子文法等閒拈出矣

  顔淵季路侍

  顔淵季路侍季路長顔淵二十一嵗而先顔淵者尚徳也冉有季路見於孔子冉有少季路二十嵗而先冉有者重首事也只此叙法已具衮鉞云

  令尹子文

  鬭榖於菟為令尹始於莊三十年丁巳代子元終於僖二十三年甲申子玉代凡二十八年此二十八年間有三已三仕之事不知代之者何人傳文不備及楚世家所未詳只宜以論語為信至孫叔敖為令尹見宣十一年癸亥叔敖死於楚莊王手約令尹僅七八年以莊王之賢豈肯暫己叔敖意莊子孫叔敖三為令尹而不榮華三去之而無憂色荀子孫叔敖曰吾三相楚而心愈卑原係子文事傳譌而為叔敖耳大全辯載一說謂孫叔敖實三仕三己傳譌而為令尹子文不信論語真顛倒見矣

  子羽公孫揮

  憶王源崑繩讀左傳來問鄭有七穆謂罕氏駟氏國氏良氏游氏豐氏印氏也又有羽氏雖穆公子以非卿故不在七穆之列行人子羽為公孫揮他若公孫輒公孫蠆公孫舍之見襄九年傳者皆穆公之孫故稱公孫然則子羽亦當為某公之孫不可考乎余曰杜元凱以公孫揮為雜人見世族譜因笑公孫揮辨於四國大夫之族姓而不能俾己之族姓流傳於後亦一異

  顔回

  仲尼弟子列傳顔回少孔子三十嵗余謂三十下脫七字葢生於魯昭公二十八年丁亥卒於哀公十二年戊午方合三十二嵗之數是年伯魚亦卒在前不然則如王肅注鯉也死有棺而無椁為設事之辭豈不笑滚了人

  宰我

  史稱宰我與田常作亂以夷其族孔子恥之小司馬大蘇皆各為辯正引闞止字李斯上書以證余獨愛洪容齋一說曰孟子載三子論聖人賢於堯舜等語疑是夫子殁後所談不然師在而各出意見議之無復質正恐非也然則宰我不死於田常更可見矣此為尤妙葢從虚会出云

  冉有

  冉有以哀公三年己酉季康子召至魯十一年丁巳與康子問答中間既從陳蔡又使之荆自不仕季氏意者家臣員輕故可暫捨師門誼重仍須省侍乎亦可謂服勤者矣又爾時子游年十八子夏年十九赫然以文學名此文學豈後代文人學者所畧能髣髴而年纔如許異哉

  子游

  魏華父曰檀弓不知何人所作而一篇之書獨於子游極其稱譽雖於孔門諸子率多譏評又以言曾並列其是言而非曾者非一幾若偏於抑揚然即其書以考之大扺當典禮譌闕無所考訂之時人之有疑弗决者以質諸子游故前後典禮所闗者十有四皆以言游一言為可否亦足以見其為時人之耳目雖汰哉叔氏之語若譏之而實尊之然則游以習禮列於文學兹其為文為學葢三代典章之遺賴游以有存者信如朱子所謂豪傑之士矣

  顔讎由

  顔讎由子路妻兄則亦彌子瑕妻兄彌子瑕見主其妻兄之家遂謂主我衛卿可得語亦非無因云

  申詳

  申詳子張之子子游之壻是陳之顓孫氏與吴之言氏逺為婚姻曽西即曽申曽元之弟曽子次子以為孫者非公明儀見檀弓註子張弟子見祭義註又曽子弟子公明高亦曽子弟子也疑髙與儀為昆弟段干木史稱受業於子夏之倫之倫承上文子路子張澹臺子羽子夏子貢言而段干木與子夏皆客魏則為子夏之弟子可知

  史魚

  哀九年晉有史趙史墨史龜史皆官名非氏也襄二十九年衛有史狗史鰌並史朝之子史為氏非如集註云官名余嘗愛仲尼論史鰌曰直能曲於人猶吳公子札論樂曰曲而有直體併妙

  告子

  浩生複氏不害其名與見公孫丑之告子及以告子題篇者自各一人趙氏偶於告子篇誤註曰名不害且臆度其嘗學於孟子執弟子問者朱子亦沿其誤移註於公孫丑篇此釐革之未盡者也

  百姓

  百姓義二有指百官言者書百姓與黎民對禮大傳百姓與庶民對是有指小民言者不必後代亦始自唐虞之時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是四書中百姓凡二十五見惟百姓如丧考妣三年指百官葢有爵土者為天子服斬衰三年禮也孟子已明下註脚曰舜帥諸侯為堯三年丧丧並平聲持服曰丧如丧考妣三年即檀弓方丧三年耳豈如蔡傳之云云者哉

  少艾

  炳燭齋隨筆曰慕少艾以艾為美好集註雖本趙氏殊若不甚確葢古人呼男色為艾左傳既定爾婁豬盍歸吾艾豭國語國君好艾大夫殆好内適子殆戰國策魏年謂趙王曰今為天下之工而王不以予工乃與幼艾此數艾字正可解孟子少艾之義[楚辭少司命幼艾指女色戰國策幼艾指建信君男色各不同]

  武丁至紂

  殷本紀自武丁至紂凡九世集註云七世者得毋以祖甲為祖庚之弟庚丁為廩辛之弟并兄弟於一世乎然則國語何以云帝甲亂之七世而殞仍數庚丁此紀上文自武丁以來比九世亂皆數其弟乎古所謂世者葢指在帝位歴年而言無論其行輩集註實誤

  武王末受命

  武王末受命末猶老也說者遂真信文王世子武王九十三而終爾時受命有天下嵗在己卯年八十七金仁山極辯之以為果爾則文王十五嵗而生武王前此己生伯邑考矣武王八十一而生成王後此又生唐叔虞焉人情事理所必不然者孔疏亦云年夀之數賦命自然不可延之寸隂不可減之晷刻陳澔又云聖人雖愛其子豈能減己之年而益之哉快哉論也但仁山從竹書紀年武王年五十四崩則有天下方四十八與文王受命之年同中身耳而得謂之老乎總不若周本紀載武王初得天下告周公旦曰維天不饗殷自發未生於今六十年是武王之生生當於殷帝乙十一年庚辰受命有天下年六十又七年而崩乙酉年六十六故曰老庶幾近之

  四書釋地又續卷下

  弟子盖三千焉

  孔子世家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有二人嘗舉此段以示此古今學問大關鍵處朱子刪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八字自弟子葢三千起載論語序說中不知太史公重提叙教法正為下通六藝者張本刪之殊失其意請故余曰古者樂正崇四術立四教順先王詩書禮樂以造士故孔子亦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又子所雅言詩書執禮如是四者而已至周易者卜筮之繇辭春秋者侯國之史記掌於大卜職於大史非士子之所肄習惟孔子晚年喜贊易懼修春秋始合所刪之詩書所定之禮樂而成六經一名六藝故曰言六藝者折衷於夫子當日之時教只以正業正業者詩書禮樂其能兼通易春秋二經者七十有二子耳弟子列傳引首孔子曰受業身通者七十有七人皆異能之士是也若以六藝與周官同則禮樂射御書數司徒以之教萬民保氏以之養國子豈必異能之士哉集註弟子章於文云謂詩書六藝之文六藝本屬射御等而冠之以詩書精矣備矣

  陳蔡臣服於楚

  論語序說如蔡及葉朱子註曰是時陳蔡臣服於楚若楚王來聘孔子陳蔡大夫安敢圍之金仁山謂陳蔡從楚耳非為之臣兼蔡又兩屬於呉考圍孔子乃哀公六年壬子事先是元年楚子圍蔡蔡叛楚即吳請遷二年蔡遷吳之州來州來今壽州所謂下蔡者是三年蔡放其大夫于吳四年蔡昭侯將如呉為公孫翩所弑公孫辰出奔吳并不見屬於楚六年吳伐陳楚昭王救之卒軍中止陳屬楚前編之辨核矣而猶未精也

  少正卯

  少正卯之誅朱子素極辨其無而論語序說猶載此又釐革之未盡者也陳幾亭曰盖聖人行誅必其人有顯罪與衆棄之未有出人不意但為其宿昔奸雄案未具而遽行大戮者也此穰苴孫武行兵立威之法豈聖人為政之道耶

  曾点鼓瑟

  陳幾亭曰某毎怪曾点鼓瑟三子之撰一一入聽聖容微哂明見無遺耳目交用不妨手揮大是異事後世訖無疑其故者何哉余謂仍有口歌盖古人琴瑟之用皆與歌並奏有自鼓而自歌者孔子取瑟而歌趙氏靈王夢見處女鼓瑟而歌是也有一人鼓瑟一人歌者漢文帝使慎夫人鼓瑟上自倚瑟而歌是也有二人鼓瑟二人歌者鄉飲酒禮工四人二瑟是也無徒瑟者當点承夫子爾何如之問口已罷歌手亦停揮但微有瑟音故曰希鏗爾則投瑟之聲粘下文史稱劉穆之目覽辭訟手答牋書耳行聽受口並酬應劉炫左畫方右畫圓口誦目數耳聽五事同舉為千百載來異人豈知聖門已有其人

  曾晳倚門而歌

  己未余以薦舉留京師乆,日以論學為事。有以季武子之丧曾点倚其門而歌,為朱子採入集註,似可信,來問者。余曰:此子虛烏有之言也。春秋昭公七年季孫宿卒,孔子年十七,曾点少孔子若干嵗未可知,然論語叙其坐次於子路,則必少九嵗以上也可知。孔子年十七時子路甫八嵗,点實不過六嵗七嵗孩童耳,烏得有倚國相之門臨丧而歌之事。檀弓多誣,莫此為甚。石室陳普極其辨駁,猶未及此,因聊為補之云爾。

  秦楚之路

  孟子此章次於牛山章無惑乎齊王章之後似是在齊一時所言齊都臨淄距秦西都咸陽路二千里而遥楚南都鄀路二千里而遥故皆曰逺也他若朝秦楚以其大國言撻秦楚以其强國言秦楚構兵以所聞之時局言夫言固各有當也

  淳于髠前章

  孟子與淳于髠問答僅兩章後章是去齊之後不待言前章似相值於梁惠王朝何則魏世家明云卑禮厚幣以招賢者鄒衍淳于髠孟軻皆至梁孟子素不見諸侯祇因惠王延禮始至其國又未嘗仕真有孔子循道彌乆温温無所試之象髠故發問夫子何不援天下不然於齊則仕矣髠將譏其援之無效與或力不能援詎肯作是語千載而下殆可以情測哉

  孟懿子之兄

  集註南容諡敬叔孟懿子之兄也此不過以昭七年孟僖子曰我若獲沒必屬說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而學禮焉云敬叔在懿子之上故然下文又云故孟懿子與南宫敬叔師事仲尼亦未見其定為兄且昭十一年孟僖子宿于薳氏生懿子及南宫敬叔於泉丘人註云二子似雙生畢竟何忌在先嗣父位諡稱子說在後仕為大夫諡稱叔而已二子或生於昭十二年師仲尼學禮時年十三嵗[南容名适一名縚與敬叔名說載寶而朝者當二人]

  孟獻子魯賢大夫

  余讀左氏至宣八年東門襄仲卒而歎魯自是以後政歸三桓矣周公其遂衰乎故宣十八年歸父謀於公欲去三桓以張公室成十六年宣伯告於晉曰魯之有季孟猶晉之有欒范也政令於是乎成季則文子行父實為權姦之首不待其子武子宿始專國政如註所云孟則獻子蔑與季共事者三十四年亦不得如註所稱為魯之賢大夫此春秋之義也大凡下而盗上者必立賢行美名以外收人譽故能隂操國柄自古簒竊之臣皆階此以濟若二子者非其人乎且大學之取人之言也於楚及王孫圉於晉及狐偃其引畜馬乗八言也猶之乎前志也豈真謂其人能知平天下之大道哉縱之知亦行與言違矣彼盖實歛君之政而擅於己巳不有聚歛之臣實盜國之利而均於私家家不有盗臣將見家日强國日削為君者其何以堪余著此論自覺頗取駭世聽然誅姦諛於既死辨弑逆之最早以為臣子之大防者豈獲己哉豈獲己哉[論語因孟莊子及其賢孟子因有友五人稱為賢尚可]

  燕毛

  祭畢而燕則以毛髪之色别長幼為坐次亦本鄭康成註來却為世所口實顧麟士曰盖昭穆既序則分定分定則分之尊者必是年髙而頒白者多其位在上少而黎黒者多在下也亦非按毛老也周禮司儀職曰王燕則諸侯毛鄭司農註謂老者在上也老者二毛故曰毛毛一本作耄此以經解經第一義也朱子博極羣書猶未及此向謂訓詁之學至宋失之者如心廣體胖鄭註胖猶大也與肥多肉也解别後代多混為一朱子意清修之士豈必盡肥遂易註曰安舒也不知安舒乃泰字之解矣聽其言也厲鄭註厲嚴正也從不聞有確也解且惟嚴正方與上温義反故曰變若果確也子温而確可乎自作孽不可活書作逭逭猶緩也亦從不聞有此解何如仍鄭註逭逃也本爾雅說文古人下字不嫌重複後代必以有淺深虗實之别者鑿也如辭亦說也集註辭者說之詳然則說者辭之畧可知上節放淫辭是放說之詳者邪說者不得作僅辭之畧者不得作而已其可通乎或曰大儒間出著書明道其小小訓釋可以自我作古譬之天子考文一般余曰亦有别馬援當漢光武朝以所假伏波將軍印書伏字犬外嚮并縣長吏印文不同恐天下不正者多所宜齊同薦曉古文字者奏上以為可此一考文也唐開元十三年敕曰朕每讀洪範至無偏無頗惟頗一字於韻不協宜改作陂盖為陂則文亦会意為頗則聲不成文亟須刋正以免魯魚此又考文也然則宜何從

  王子母死

  以經解經莫合於丧服記公子為其母章以解王子為其母此厭於父在本無服權為制練冠麻[集註脫此字]麻衣縓緣既葬而除之服鄭康成曰不奪其恩也無厭於嫡母之說厭嫡母誤自趙岐沿於孔疏至宋闌入集註遂為世所口實明初大明令載庶子為其所生母齊衰期注曰謂嫡母在室者後孝慈録成益定制讀自製序文真有冠履倒置之歎推其失集註實不能辭余嘗欲請於朝為早加刋正者此類是也或曰子攻舉子業兢兢焉惟集註之是遵莫敢或爽何獨著書不爾余曰今用之吾從周又言郁郁乎文哉吾從周此經生家遵註說也若吾輩窮聖人經自當博考焉精擇焉不必規規然於一先生之言則有行夏之時乗殷之輅服周之冕等法在聖人當日盖亦並行不悖者且註為集註傳為集傳大儒原不敢以一己之說盡經也故名曰集但所集之時說有不備所集之見容有未定豈無望於後之人乎故每欲重整頓易本義易簀前三日手自更定誠意章其不自滿假如此奈何今之學者猶苦以舉業之見施之窮經朱子有靈吾恐未必以之為知言也矣善乎司馬文正曰經猶的也一人射之不若衆人射之其中者多也虞集言蚤嵗從呉文正公學清河元公復初為行省掾談諸經要義某悉以關洛以來之說答明日復初告吳公曰伯生經學殆未博也某始聞之不以為然繼取古今百世傳註之說旁午錯綜而究觀之然後知不能博通於彼而遽以為有得於此者非愚則妄是則復初教我也此皆吾輩窮經之說也

  秦誓

  秦誓篇史繫於封殽尸為發丧哭之後書序則謂敗殽還歸而作王伯厚亦莫能折衷但云二書各不同金仁山竟從史余以左氏傳考之誓當作於僖三十三年夏秦伯素服郊次嚮師而哭之日不作於文三年夏封殽尸將霸西戎之時盖霸西戎則其志業遂矣豈復作悔痛之辭哉殽晉之南境從秦嚮鄭路必經之括地志云二殽山一名嶔崟山在洛州永寧縣西北二十里即古之殽道蘇代謂之殽塞淮南王安謂之殽阪司馬遷謂之殽阨馮異謂之殽底孔頴逹謂之殽關元和志謂東崤至西崤三十五里在秦關之東漢關之西是也

  穀梁子曰秦之為狄自殽之戰始也余則曰秦穆公之遂霸西戎自殽之敗悔過始也曷為乎悔過遂霸也葢悔過是人生第一事以悔實進德修業之第一念也人必悔始克自强自强矣大足以王小亦不失乎霸觀穆公之言曰我心之憂日月逾邁若弗云來時在位三十有三載岌岌乎恐死之將及也余向著論一篇論天子之悔過者商太甲尚矣周穆王次之諸侯之悔過者衛叡聖武公尚矣秦穆公次之

  凱風

  宋晁說之以道詩序之論曰孟子凱風親之過小者也而序詩者曰衛之淫風流行雖有七子之母猶不能安其室是七子之母者於先君無妻道於七子無母道過孰大焉孟子之言妄與孟子之言不妄則序詩非也黄太冲亟取其說載孟子師説余按序又曰故美七子能盡其孝道以慰其母心而成其志爾成志成母守節之志非如鄭箋指孝子自責言因檢孔疏亦言母遂不嫁為之快絶復憶東漢姜肱性篤孝事繼母恪勤母既年少又嚴厲肱感凱風之孝兄弟同被而寢不入房室以慰母心焉歎作詩者能安母於千載之上感詩者亦能安母於千載之下詩之有益人倫如此當日採詩者親覩其事序詩者申美其事遂不為聖人所刪序曷可非也盖七子之母徒有欲嫁之志云爾若果嫁矣則真於先君無妻道於七子無母道是之謂惡豈僅僅過而已乎

  溝洫

  溝洫田間水道也止可當史記河渠書渠字不可以當河字班固取以名其志誤矣禹當日止二句先决九川之水使各通於海次濬畎瞺之水使各通於川如是而已[賈讓奏大川無防小水得入]盖方其治水輙随手治民間之田治水所以救溺也治田所以救飢也上世純以民事為主豈若後代有在官在民之别哉

  掘地注海

  朱子語類禹貢曰禹治水乃是自下而上了又自上而下後人以為自上而下此大不然不先從下泄水却先從上理会下水泄未得上當愈甚是恁治水如此又曰禹治水先就土低處用工又曰禹只是先從低處下手若下靣之水盡殺則上靣之水漸淺方可下手禹掘地而注之海正所謂下靣之水盡殺也在所先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則所謂上靣之水漸淺在所後禹當日治水方略等閒為孟子拈出今人治水專與此三言相反兩漢平當以經明禹貢使行河王景遣脩汴渠賜山海經河渠書禹貢圖今之治水者只宜勸其熟讀孟子耳

  麋鹿

  余釋地既釋及人矣宜亦間釋及物葢物亦地之所生也如大曰鴻小曰雁出毛傳說文因而例之曰大曰麋小曰鹿註云麋鹿之大者似不可說文麋鹿之屬耳其别處在麋澤獸屬隂鹿山獸屬陽至哀十四年逢澤有介麋焉麋一本作麋介大也介麇謂麋之大者非謂麋大於鹿此亦訓詁之未精者

  狐貉

  狐性好疑貉性好睡皆穴獸也毛深厚温滑皆可為裘說者必以一之日于貉謂自為裘取彼狐狸為公子裘以供尊者孔穎逹遂有禮無貉裘之文唯孔子賤故服以居不知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此豈賤者之服非禮之製而聖人盛言之耶讀書不深說多泥獨狐貉之厚以居滿巽元解若作裘與上狐裘複作燕居又與亵裘複盖居即居吾語女之居詩秦風文茵暢轂文茵車中所坐虎皮褥也夫子亦取此二獸皮為坐褥以其温厚可適體耳

  熊掌

  熊掌即左傳之熊蹯也或疑掌從手蹯從足在人有别獸何以相同余按爾雅釋獸狸狐貒貈醜其足蹯疏引說文云蹯掌也釋鳥鳧雁醜其足蹼鳥鵲醜其掌縮疏云掌亦足也可知其相通也既思字書掌指本也手有指足亦有指故其本皆可曰掌

  黄鳥白鳥

  緡蠻黄鳥毛傳緜蠻小鳥貎雖朱子前有長樂劉氏訓緜蠻作鳥聲終當從毛傳及韓詩薛君章句緜蠻文貎為是白鳥鶴鶴毛傳翯翯肥澤也雖朱子前有五臣文選註<白隺><白隺>白貎終當從毛傳及說文鳥白肥澤貎字林鳥白肥澤曰翯為是固不得以偶有一說而廢歴來相傳之訓詁者也至宵爾索綯爾雅綯絞也謂夜而繩索糾絞也廣韻綯謂糾絞繩索也朱子註孟子正同何詩集傳忽云索絞也綯索也文義違反一至此幾令人疑傳註非一手安得謂立學官課士子之書而無復有遺憾者與或曰然則立學官課士子為何余曰此先王一道德以同俗意也宋神宗告王安石曰談經者今人人殊將何以一道德神宗之慮是也但不當以安石之三經矯誣天下朱子出理醇義正自足以壓折之且人尤能重其言苐間有漏失處豈容習為固然余嘗慨唐自義疏行舉天下惟主一說無復漢人之宏博有寧道孔聖誤諱言鄭服非之陋逮宋慶厯間劉原父敞七經小傳作而經始一變宋大儒傳註淳祐一詔已盛行而元代遂以取士明用以攻制義祇蹈虛不蹠實陋尤不可勝言逮成弘間楊文懿公守陳自以所見立說務求其是故五經四書私抄成而經又一變是二公者誠皆有功於聖人之經者也

  蹝

  蹝草履也本趙岐註其實止解履也與史記虞卿躡蹻之蹻别徐廣曰蹻草履也又屝亦草履

  杠

  杠方橋也又非本趙註其實止解橋也字有從石者盖聚石水中以為渡若從木則衡木以度矣且徒行者奚必用方而後濟哉余嘗謂居居究究爾雅具有明訓雖未必真出子夏輩要逺有所承而朱子不信趙岐複壁中作訓詁多不暇案書之籍如蹝草履也之類而朱子却信

  盤

  盤沐浴之盤也用孔頴逹疏說者謂古者五日一浴三日一沐甚或過三日五日之期非同盥潄為每日晨興所必須此與銘不合所以雅愛鄭康成内則注槃承盥水者韋昭吳語注槃承盥器也直取以易集註

  柝

  何焯屺瞻曰集註柝行夜所擊木也本用趙氏註今皆訛為夜行雖監本亦然余謂行夜夜行何啻霄壤陸德明左傳釋文柝以兩木相擊以行夜也說文作棙一作槖夜行所擊者恐亦本是行夜

  伯成子髙

  楊子為我集註列子稱其言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是也此於楊朱何與當取下文禽子問楊朱曰去子體之一毛以濟一世汝為之乎楊子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濟禽子曰假濟為之乎楊子弗應一段方合向謂孟子以餘力為之者正指此不惟此也伯子不衣冠而處是說苑而非家語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是淮南子而非莊周不對而出譌甯喜而為甯殖農家者流譌班固而為史遷獨任管仲四十餘年餘當作一孔子卒至孟子遊梁百四十餘年餘當作四自文武至此七百餘年當作八百四十餘年程子生乎千四百年後當作千三百四十餘年後定公十三年適齊當作十四年適衛此初至衛也哀公之十年自楚反衛當作六年此終至衛也凡皆集註之宜釐正者

  太公

  集註分析姓與氏莫確於太公一條曰太公姜姓吕氏名尚而齊宣王不曰姓媯氏乃曰姓田氏何與豈真如太史公書混姓氏而為一者耶史稱禹姒姓契子姓棄姬姓伯翳賜姓嬴皆是又曰禹之後契之後及秦後分封各用國為姓故有扈氏男氏殷氏來氏徐氏郯氏等又認氏作姓既曰造父封趙城族由此為趙氏頗是又曰非子以造父之寵蒙趙城姓趙氏却非盖終不了了然然較北宫黝以下盆城括以上或複氏或單氏盡註作姓者猶差勝耳

  老子

  陳幾亭曰使孔子與佛相晤佛必不滿孔子孔子必與佛佛老雖皆至人然皆自大者也惟聖人終不自大者也所以一晤老子虚懐求教老子頗加譏訕聖人歎以猶龍使晤釋迦逹摩之倫見其虛曠妙明嘉賞必又在猶龍之上後人見孔子歎服老子而釋氏廣大實又過之遂疑孔不及老老不及佛不知道同者未至之人必服至人顔孟服孔是也道不同者大能服小小不能服大老子不能服孔子者也非過之也孔子能服老子者也非不及之也仁人以大事小亦此意余謂即以詩人論甫能服白白不能服甫也

  曾子易簀

  陳幾亭曰改過真是第一善事改過徹底不懈尤是人生第一難事或言曾子易簀只是臨死不憚改過此意甚好若考其義尤有進焉大夫所賜之簀士生前可用猶之園亭别館生時未嘗不可居而考終必於正寢故當乗未絶而易之然則初用原未嘗過及聞而即易乃精義入神之學徹始徹終非但改過不懈也觀其呼小子時自言戰戰兢兢直貫至死方獲僅免若當時姑從曽元幾乎臨去一刻又有不免處惟不放過此刻存順保得無彊没寧余謂此足正朱子季孫之賜曽子之受皆為非禮之説

  伯夷柳下惠

  郝氏解曰處世自有中行不善不入而亦有包荒之量無道不校而亦有不屑之教若拒之使不可近則隘矣玩之為不足數則不恭矣不為隘故欲同天下於善不為不恭故不忍棄天下於惡陳幾亭曰二聖人盖皆於萬物一體有未至處信哉

  墨翟

  或問墨子人方擬之以孔子而孟子至比於禽獸得母甚與余曰莊子稱其教曰死無服盖以服則傷生而害事曰相率强不食而為飢不衣而為寒使面目陷<阝最>顔色黧黒耳目不聰明手足不勁强不可用也又曰使王公大人行此則必不能早朝五官六府辟草木實倉廪使農夫行此則必不能早出夜入耕稼樹藝使百工行此則必不能修舟車為器皿使婦人行此則必不能夙興夜寐紡績織絍是何言之悖也竊以大鳥獸苟失丧其羣匹越月踰時焉則必反廵過其故鄉鳴號蹢躅然後乃能去之小者至於燕雀猶有啁噍之頃焉然後乃能去今墨子教若此是禽獸之弗若矣吾固以孟子猶寛言之也

  莊周

  莊周史稱為蒙人劉向别録云宋之蒙人也今歸德府商邱縣南二十里有蒙城即周之本邑朱子謂莊子自是楚人當時南方多異端者非周嘗為蒙漆園吏括地志漆園故城在曹州冤句縣北十七里冤句城在今曹州西南界内曹州春秋之曹國為宋景公滅於魯哀公八年地故為宋有莊周故亦宋之官也不比苦縣屬陳老子生長時地尚楚未有陳滅於惠王在春秋獲麟後三年孔子已卒况老聃乎史冠楚於苦縣上以老子為楚人者非也

  號曰三晉

  齊桓始伯天下莫强焉齊衰而晉强晉衰而楚强楚衰而呉强此邵文莊之言春秋形勢括於此王澤之斬自秦併天下始秦併天下自三家分晉而力不足以禦秦始此尹起莘之言發明初命晉大夫魏斯趙籍韓虔為諸侯者戰國形勢由於此金仁山曰春秋之所憂在楚史記之所憂在秦二者居天下之大勢矣真皆天下名言也

  都大梁

  蘇子曰周之失計未有如東遷之甚者也余亦曰魏之失計未有如都大梁之甚者也去河山之險而就平衍四逹之地棄文侯武侯兩代之霸迹而為新造之邦當是時使蚤聘孟子必為王定不遷之計有如後世所謂天子守邊者君誠守於邊則一國之人心繫於此一國之甲兵財賦聚於此秦雖强烏能以一口氣而吞安邑哉惟安邑既去後四十五年遂獻安邑於秦未幾而秦兵至大梁矣又未幾而秦伐我圍大梁矣蒍賈曰我能往寇亦能往者不信然乎盖始也不過偷旦夕之安卒不振以底於亡我故於魏號為梁之日即謂畢萬之後已滅不待徴諸河水灌王假降之日矣

  少梁

  惠王九年己未秦魏戰於少梁少梁故城在同州韓城縣南二十二里古梁國也當時魏全有河西之地故戰於此六國表秦云虜其太子魏云虜我太子此太子即名申後死於齊者中相距二十二年必虜後復歸魏為太子復令之將龎涓兵嗟夫罃非唯不仁且不知甚矣

  與楚將昭陽戰

  事有承偽歴五百載莫辨辨之實自今日始者南辱於楚是也南辱於楚事本不可考祗宜闕疑雖孫奭疏亦然奈何以楚世家懐王六年戊戌使柱國昭陽將兵攻魏破之於襄陵得八邑即魏世家襄王十二年楚敗我襄陵事以當之襄王事豈容出自惠王口或曰綱目通鑑並以襄之年併於惠之下為其所後改年然孟子適梁與王問答的在乙酉王豈容預及十三年後事集註譌至於此或曰事具戰國策甘茂曰梁君身布冠而拘於秦蘇秦曰魏王跣行按兵於國而東次於齊即其辱之事也然而於楚復何與焉

  西丧地於秦七百里

  西丧地於秦七百里即惠王三十一年辛巳割河西之地獻於秦以和者非數獻也班固曰魏界自髙陵以東此距安邑指東西言張守節曰自華州北至同州並魏河西之地此指南北言其地四至固可按又有上郡襄王七年癸巳始入秦守節曰今丹鄜延綏等州北至固陽並其地又即惠文君十年魏納上郡十五縣者也盖至是而魏河西濵洛之地築長城以界秦者盡失之矣自屬兩截事潏水李氏總認為惠王誤亦與集註同嘗思秦新都咸陽與魏界髙陵最宻邇商鞅曰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不信然乎使魏當日常得吳起其人者守於此則吾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

  齊擊魏破其軍

  惠王三十年庚辰齊擊魏破其軍虜太子申孫臏傳韓告急於齊齊使田忌將而往直走大梁魏將龎涓聞之去韓而歸齊軍既已過而西矣爾時魏雖未徙大梁要屬其一都會若韓之南陽走大梁者攻其所必救也龎涓與韓戰南陽南陽今汝州在大梁之西南六百里涓果舍之歸救大梁獨齊軍既已過而西矣一句殊不可解曽按輿圖窮日夜思之恍悟是相承傳冩之譌原本應是齊軍既已退而東矣退而東者誘敵之計也下文孫子謂田忌曰云云盖聞涓之信即商量退師於是從魏地第一日退為十萬竈二日退為五萬竈三日退為二萬竈以見士卒之散亡略盡涓見之果大喜倍日并行逐之又已入敵境矣臏生阿堙之間熟其山川形勝不待鄉導而知濮州鄄城縣東北六十里有馬陵澗谷深峻可以置伏阿今東阿縣鄄城今省入濮州即州所理是地也兵法所謂無所往者也誘之於此始可萬鏃齊集尤異者預刻其到期又自令其舉火行兵至此驚猶鬼神雖有飛鳥曽不能逃况龎涓哉通鑑亦知過而西之不可通也削此句削之誠是但以時正都安邑易大梁為魏都不知齊與魏兩都相距幾二千里千里襲人希有得利者齊雖强寜敢蹈之逾河度陘孤軍無繼臏之智又不肯出此以知與前桂陵之役仍皆大梁字靣易魏都者不知兵者也囘憶亡友陳祺芳子夀之言天下事莫難於讀書莫竒於用兵餘俱平且易耳余此條不識於讀書談兵亦有合乎否也

  固而近於費

  前漢志顓臾國在泰山郡蒙隂縣蒙山下費縣為魯季氏邑則屬東海郡杜氏通典總收於沂州費縣下曰有蒙山有東蒙山有顓臾城又有子游所宰之武城余讀酈注沂水條云治水從臨沂縣東流逕蒙山下又東南逕顓臾城北又東南流逕費縣故城南按其里程相距纔七十里耳故曰近

  逺人謂顓臾

  徐文長極駁集註逺人謂顓臾曰在邦域中社稷臣曰近於費曰邦内則非逺人也明甚又曰不取為後世子孫憂則非今有不服事當以淮夷徐戎當之余亦不謂然淮夷徐戎並興乃伯禽之時非哀公也考哀公元年冬伐邾二年春伐邾三年冬圍邾六年冬伐邾七年秋伐邾遂入之以邾子益來八年夏以呉將伐我乃歸邾子逺人似即謂邾或曰魯擊柝聞於邾相距僅七十六里何以為逺曰敵國則逺人矣以魯與邾世為仇讎嵗尋干戈彊界雖邇邈若山河此吳起所謂君不修德則舟中之人皆敵國耳

  句繹

  句繹有二一為邾子地名見哀公二年春王二月經一為小邾子地名見哀十四年獲麟以後傳

  鄒與魯鬨

  鄒本邾也當魯隠公元年猶為附庸以從霸主奬王室王命為子是其爵次於魯者僅二等耳哀公七年魯貢八百乗之賦於吳邾亦六百乗是其賦减於魯者二百乗耳故以比鄰構怨勢不下魯竟與春秋相終始何怪乎至孟子時而猶有與魯鬨之事哉

  堯丧

  後漢書李固傳昔堯殂之後舜仰慕三年坐則見堯於牆食則覩堯於羮此則舜居堯丧之實事註疏皆未之及而前編亦不引

  居廬

  馬貴與曰滕文公五月居廬未有命戒盖孟子雖誨以三年之丧而文公僅能五月未葬之前守諒隂之制耳然亦當時所無也最解得確考戰國二百四十五年間齊宜王欲短丧見孟子聶政母死既已葬除服見史記兩事而已

  獻陵之對

  胡三省註髙祖獻陵在京兆三原縣東十八里文德皇后昭陵在京兆醴泉縣西此六十里相距不甚逺當太宗登層觀以望后也原可並見獻陵祗緣觀為后作為后登故魏徴譎諫曰臣以為陛下望獻陵若昭陵則臣固見之矣考此年十一月庚午葬后前一年十月庚寅葬髙祖以三年之丧雖貴遂服論妻丧固未除而父丧亦未踰大祥孰為輕重乎此徴之對誠哉曹子桓所謂好語動人心也

  桐湯墓所在

  殷本紀伊尹放太甲於桐宫註似引鄭康成註書序語曰桐地名也有王離宫焉初不指為湯葬地余以後漢志梁國虞縣有空桐地有桐地有桐亭太甲所放處應即在於此虞今歸德虞城縣距湯都南亳僅七十里方可伊尹既攝國政復時時往桐訓太甲三年不然如人言湯亳為偃師偃師去虞城八百餘里尹豈有縮地之術分身以應乎湯都仍屬穀熟鎮為是至湯墓劉向博極羣書者也告成帝云殷湯無葬處盖直至哀帝建平元年大司空御史長卿案行水災因行湯冡始得之於汾隂亳[疑衍]縣北東郭去縣三里冡四方方各十步髙七尺上平處平地馬端臨曰今河中府是故宋太祖乾德四年著諸祀典迄今不易雖有杜預湯冡在亳城中魏王泰又在偃師縣東兩說吾未敢以為據集註云云亦偶誤本孔安國書傳耳詳余尚書古文疏證卷第四

  文王之囿

  文王治岐不過曰澤梁無禁詎容有囿至七十里任樵者獵者以往自是在位四十九年乙丒徙都豐豐在岐山東南三百餘里於豐作靈臺臺之少右作靈囿囿之中作沼皆倐忽而成故有三靈之名盖原就南山下一片土為之林木茂宻禽獸繁多方克如是朱子生平未一至關陜與人言讀書玩理外考證别是一種工夫某向來不甚做所以既不知文王之囿為即靈囿又於詩靈臺不註的在何所但想像以為三分天下有其二之後踈矣昔伊川程子親至五丈原曰兵自髙地來可勝當時非此地殆不可據司馬懿所謂亮當出武功依山而東若西上五丈原則諸軍無事矣者此偽言安軍心耳余嘗歎其確識夫耳聞之不如目見之目見之不如足踐之魏侯斯言豈直為西門豹治鄴已乎註經書者亦宜然矣

  都

  向謂都與邑可通稱今不若只以曲沃證莊二十八年云宗邑無主閔元年云分之都城更證以費昭十三年云誰與居邑定十二年云將墮三都是非爾雅宫謂之室室謂之宫一例語乎因思齊威王朝諸縣令長七十二人樂毅傳下齊七十餘城田單傳復齊七十餘城齊都邑衆多如是而孟子認得其大夫僅僅五人焉亦可謂寡交也矣

  曾子言曰

  毛傳直言曰言[說文郉疏並同]論難曰語頴達疏直言曰言謂一人自言答難曰語謂二人相對以知論語註兩改直為自亦有本但宜註於寢不言之下不宜註於曾子言曰下註曽子言為自言似孟敬子來問疾曽子曽不照顧之矣曾子以捷魯卿也徑告以君子修身為政之道不及病勢云何其實人將死言也善已疾之不可為亦具見焉言之無不周徧如此

  紾招

  紾戾也本趙註其實戾當作捩音列拗也折也韻會引孟子紾兄之臂而奪之食於捩字下招罥也亦本趙氏羈其足也則集註增出雖用周禮翨氏註然實支離不如用說文罥本作□□綰也余謂綰繫也盖又從而繫缚之耳

  夔夔

  炳燭齋随筆曰夔夔齋栗夔一足之物也凡人之立常時則兩足舒布有所畏則兩足並有若一足之物故曰夔夔也史記使天下之士重足而立亦此意余按酷吏義縱傳南陽吏民重足一迹語尤顯白

  蹙頞脅肩

  折枝之即折腰也人皆知之無庸贅獨頞鼻頸[說文作莖]也作額非額即顙矣孫奭疏云民皆蹙其鼻頸而愁悶也且按史記蔡澤傳蹙齃齃即頞謂鼻蹙眉也吳書諸葛恪傳折頞廣額分明頞與額異脅肩竦體本趙註來亦非按漢書外戚傳上官太皇太后親霍后之姊子故常霍后朝竦體敬而禮之豈謟之謂乎吴王濞傳脅肩絫足鄒陽傳脅肩低首師古注竝云脅翕也謂歛之也揚雄傳則作翕肩注即云翕歛也盖歛其兩肩為卑縮之狀小人之事人者耳

  歸如字

  歸孔子豚齊人歸女樂註並云歸如字一作饋按歸如字解則云入也還也杜預解歸者不反之辭此於蒸豚女樂何涉而下此字乎自當作饋孟子書正作饋孔子世家作遺魯君女樂文馬饋餉也遺饋贈也康成註以物有所饋遺賈公彦釋此是將物與人也故羣天下童而習之時皆讀作匱訓詁不精於此又可見云

  辭逹

  聘禮記辭多則史少則不逹辭苟足以逹義之至也世皆不知辭逹而已矣出於此李騰芳辭逹而已矣文云彼千夫並慮而一語忽得其樂可以忘憂若萬變盈前而毫髪有礙其憂甚於廢食固屬名言而金正希徑引入古文中亦僅見

  專對

  專擅也即公羊傳聘禮大夫受命不受辭出竟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者則專之可也專之大全辨載一說曰通義理識時勢不拘君命不執成規正得其解集註專獨也本何晏說者遂謂使有正有介正使自能致辭不假衆介之助果爾先王遣聘只使者一人為上賔足矣胡為而從以上介及衆介耶盖應對之事使者固多而上介次介末介亦非噤無語者聘禮一篇可見專擅也亦與上文逹字關合

  徃遷於豳

  公劉徃遷於豳史漢並稱由避桀前編故繫於桀在位二十二年甲子紀内以公劉當此上遡夏凡四百有八年自不止后稷不窋鞠三世即下遡殷至紂立六百一十二年抑豈止慶節以下十世已乎大抵國無史官家無譜牒其後系不可得詳矣噫國既爾奈何家强欲求詳余每遇人家子孫自述其先代祖考之事娓娓及察之頗有逗漏與之辨其子孫定合口云

  諸侯會者八百

  或問周本紀武王東觀兵至於盟津不期而會者八百諸侯皆曰紂可伐武王曰未可乃還師歸此即所謂觀兵說也直至伊川程子出始辨其無大有功名教亦即張子天命未絶則是君臣當日命絶則為獨夫意耳何集註既載張子曰復繼以諸侯不期而會者八百武王安得止之語余曰此自出劉敬列傳八百諸侯皆曰可伐遂滅殷與本紀齊世家抵捂者朱子亦偶忘却誤引前後違反不顧集註之當早加刋正者又此類

  公劉七月

  自胡仁仲大紀以公劉篇為當夏代作升諸首金仁山併附以七月篇謂皆豳之遺詩其說曰詩小序以公劉為召康公之所獻以豳七月為周公之所陳召公獻之以備燕享之樂使成王知立國勤勞之故周公陳之以為矇工之誦使成王知故國夜食之原故公劉列於雅而豳七月自為風或者顧謂公劉時夏道將墜國介戎狄之間計無文物此公劉七月之詩盖出周召之筆追述先公之事爾是獨不思生民以來天下未嘗一日而不趨於文夏當三聖後文章尤為盛其雜見傳記者可想見也公劉詩下視商頌諸作同一蹈厲七月詩上視夏小正之屬與夏令時儆之辭皆同一文軌也豈必待周召出而後始有如此之文哉且周詩固有追述先公之事者然皆明著其出後人手生民之詩述后稷事也而終之曰以迄於今緜之詩述古公事也而係之以文王之事此皆後人之作也若公劉之詩極道岡阜佩服物用里居之詳七月之詩上至天文氣候下至草木昆蟲其聲音名物圖畫所不能及安有去之七百嵗而言情狀物如此之悉若身親見之者又其末曾無一語為追述意某是以知其决為豳之舊詩也况史氏已明言詩人歌樂思其德乎雖然七月為豳舊詩固已何以不居二南前而居變風之末與曰詩皆采之當世而前世之詩存者不可冺也故豳七月附於十五國風之後猶商那附於三頌之末也或因問於余曰何以一編之雅而一編之風與余曰先儒固有成論矣公劉言政事也七月言風俗也既曰風自不得編入於雅矣余以公劉七月皆被引於孟子喜仁山合而論之者如此

  禹貢

  宋張九成集余取其禹貢論有曰此一篇以為史官所紀耶而其間治水曲折固非史官所能知也竊意禹敷土随山刋木奠髙山大川此史辭也禹錫玄圭告厥成功此史辭也若夫自冀州至訖于四海皆禹具述治水本末與夫山川之主名草木之生遂貢賦之髙下土色之黒白山之首尾水之分派其所以弼成五服聲教四訖者盡載以奏於上藏之史官略加刪潤叙結成書取以備一代之制作而謂之夏書然其間稱祇台德先不距朕行此豈史辭哉此禹之自言也自稱祇我之德不違我之行而不知退讓安在其為不矜伐哉曰古之所謂不矜伐者非如後世心夸大而外辭遜也其不矜伐者在心其情性退然如無能之人不言而天下知其為聖賢至於辭語之間當叙述而陳白者亦不可切切然校計防閑如後世之巧詐彌縫也使其如後世之人中外不相應豈能變移造化成此大功哉某因以發之然此書所紀事亦衆矣而謂之禹貢其間言賦亦詳矣乃不畧及之何哉曰此史官名書之深意也其意以謂昔者洪水茫茫九州不辨民皆昬墊今一旦平定四海使民安居樂土自然懐報上之心以其土地所有獻於上若人子具甘旨温凊之奉於慈親焉此民喜恱之心也名篇之意其在兹乎故不及賦以言名雖曰賦亦非彊為科率使民不聊生也其喜悦願輸亦若貢物然此所以統名之曰貢也意其深哉嗚呼山川道里水土細微事亦大矣而其名篇乃以民心為言則聖賢之心盖可知矣其意如此豈班馬所能及哉

  旱麓

  詩大雅旱麓之篇毛傳朱子集傳並云旱山名不指所在詩地理考亦止及前地理志而未及後郡國志南鄭下引華陽國志曰有池水從旱山來酈注沔水條云南鄭縣漢水右合池水水出旱山山下有祠池即沱字也更按明一統志旱山在漢中府治西南六十五里一名<山旱>山上有雲輙雨此即旱山之所由得名歟然鄭箋云旱山之足林木茂盛者得山雲雨之潤澤固已見及此

  周南召南

  南樂名詩所謂以雅以南是非南國諸侯之謂此論發自程大昌大昌平生論多異此却正周南十一篇召南十四篇相承以為正風實雜有淫奔之詩若野有死麕雜有東遷以後或王風或齊風若何彼穠矣是此論發自王栢栢為朱子三傳弟子却不苟同者竊以程氏人尚有從者而王氏則知之亦鮮噫要當俟諸百世後之聖耳

  秦誓

  秦誓謂正當作於郊次郷師哭不當如史記作於封殽尸之時似足證其譌今長夏多暇共繙秦紀愛張守節正義此一段妙絶補杜註左氏所不備杜於文三年秦伯伐晉濟河焚舟取王官及郊但云王官郊晉地不指其所在正義云王官故城括地志實有二一在同州澄城縣西北九十里一在蒲州猗氏縣南二里皆為秦伯取者上文時秦地東至河盖猗氏王官城是余謂晉正都於絳絳在今太平縣南二十五里去猗氏宻邇既取王官矣及郊猶哀十三年越伐吳先及郊之郊非晉之逺郊則近郊地可知晉人震恐皆城守不敢出秦可謂勝任而愉快矣於是繆公乃自茅津正義云茅津在陜州河北縣大陽縣余謂此漢二縣名並今平陸縣渡河封殽中尸正義云自茅津南渡河也点出一南字尤妙因悟初濟河是自西而東及茅津濟河則自北而南按之輿圖宛然如覩當是時秦如入無人之地矣安得不遂霸西戎哉至左氏曰而還殆從陸路而還於其居雍城云

  慶以地

  王制方千里者封方百里之國三十云云名山大澤不以封其餘以為附庸閒田諸侯之有功者取於閒田以禄之其有削地者歸之閒田則孟子所謂慶以地與上文有功德於民者加地即取於此一州之内也故當其屢有所慶天子不見其不足或屢有所削天子亦不見其有餘盖原在王畿千里外而天子初無所與焉豈若周惠王四年廵虢公守與之酒泉之邑而自損其封畧漢景帝連削楚趙膠西郡縣以入已而致激七國變者哉

  載書

  襄九年晉士莊子為載書杜註載書盟書也按周禮司盟掌盟載之法註曰載盟辭也盟者書其辭於策殺牲取血坎其牲加書於上而埋之謂之載書可見載書二字是實字非如今人解以載為加趙氏註束縛其牲但加載書不復歃血得之矣

  遏糴

  酈注温水條曰交土象林縣[兩漢屬日南郡]自知耕以來六百餘年米不外散恒為豐國此不待遏而自無糴者也今之災黎安得逺生長於其地哉

  拜下

  拜而受之如今之一揖折腰而已再拜而送之則兩揖至拜下之拜乃再拜稽首也古者臣與君行禮再拜稽首於堂下君辭之然後升堂復再拜稽首故曰升成拜見燕禮大射儀聘禮公食大夫禮覲禮及禮記燕義僖九年王使宰孔賜齊侯胙齊侯將下拜孔曰且有後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老加勞賜一級無下拜對曰天威不違顔咫尺敢不下拜下拜登受下拜再拜稽首於堂下也登升成拜也受受胙也即其事也因思此距襄二十二年孔子生僅一百有一年而以桓公之强重以天子之寵命猶且不敢越焉何一變而徑自拜乎上冠履倒置江河日下可不為之寒心哉

  賈公彦燕禮疏曰臣拜君凡有三等初受獻拜於堂下君辭乃升堂復再拜稽首此禮之正也酬酒時雖下堂實未即拜君辭即升再拜稽首其禮殺也至無算爵受公賜爵則下席就堂上再拜稽首不復下堂禮又殺也孔子時臣行禮皆禮之最殺者故曰泰大抵禮以漸而失失遂忘其所由來矣故聖人謹於初

  臣拜君又有二等公命徹冪皆降西階下北靣東上再拜稽首公命小臣辭公答再拜康成註小臣辭不升成拜明雖醉正臣禮也不言賓賓彌臣也公彦疏臣之禮當下拜為正今不言升成拜者於下已拜是雖無算爵已醉而不倦行臣禮禮之正也此一等也公食大夫禮公拜至賔降西階東北靣答拜公降一等辭賔歴階升不拜命之成拜階上北靣再拜稽首康成註升不拜者自以己拜也賔降拜主君辭之賓雖終拜於主君之意猶為不成公彦疏主君雖辭賔猶終拜於下盡臣之禮為成拜故堂上不拜主君意猶以為不成而命之升成拜賓遂主君之意故更拜也此又一等也余嘗欲補註疏者以此昔歸熈甫言人患宋史多某正患其少耳前人極稱賞為通人之言余於註疏亦云爾

  子思稽首再拜

  孫學翼問子思北靣稽首再拜而不受孟子言再拜稽首而受其拜與稽首次第各不同何也曰此從未經拈出者周禮吉拜是拜而后稽顙凶拜是稽顙而后拜則凡先稽首後再拜凶拜之類也先再拜後稽首吉拜之類也吉拜拜之常故主於受凶拜拜之異故主不受

  執玉髙卑

  孫學翼讀執玉髙卑其容俯仰之類註疑何古驗而今不驗來問余取游氏桂解曲禮鄭氏解禮運二條以示之是子讀罷不覺悚然游氏曰古之觀人者於一指顧一瞻視一謦欬之間其人之賢不肖是非禍福皆可得而分盖古人以禮為常一失其節則為改常則人之禍福宜可得而知也後世之禮不明舉無以為之節舉無以為節者後世之常也有一人焉而失其節亦是行乎其常而非禍福之所及也此古今所以為異鄭氏曰三百之經三千之儀雖若不勝其繁要皆此心之用撡而常存者則委蛇曲折不失尺寸一念之差則視而弗見聽而弗聞食而不知其味語黙動止皆非故態矣觀於草木則一葉之黃一枝之瘁皆本根之病也觀於天地則一星之隕一泉之决皆元氣之病也聖人為禮以制天下之心威儀之中否以驗其神明精爽之存亡詎可指登降興俯獻酬裼襲以為末節而不之察乎先王盛時禮教達於天下士無賢不肖皆周旋於禮文之中其節奏度數耳目習焉手足安焉不得而少差也於安且習之中而忽乖其度是必其神明精爽之不在是也三代之衰列國公侯卿大夫猶知奉禮以從事一不中節則有死生禍福之說若越椒之執幣傲叔仲惠伯知其必滅若敖氏之宗郤錡乞師於魯而將事不敬孟獻子知郤氏之必亡若此類者不可勝舉而其應信若龟筴葢先王所以制人心之意猶未冺滅而秉禮君子既能以自檢其身故能以身察乎人也序穀梁者以為左失之誣而後世學者不究其本遂以左氏死生禍福之說近於神怪而力排之聖人制禮精微之意替矣惜哉

  南蠻鴃舌

  孫學翼令之讀柳子厚與蕭翰林俛書訖來質書中曰楚越間聲音特異鴃舌啅譟家生小童皆自然嘵嘵晝夜滿耳意許行或是今永州一帶人故其聲如此苟居近楚都為今襄陽之人聲不至此余頷之

  法度

  一部十三經除大禹謨晚出公羊傳漢始著竹帛外法度字僅二見一見盤庚上一見論語末要二處不可同一解論語權有五謂銖兩斤鈞石也量有五謂龠合升斗斛也度有五謂分寸尺丈引也三者居治天下之大端也昔舜一嵗四廵守皆同律度量衡月令兩日夜分皆同度量正權概周禮大行人十有一嵗同度量同數器大傳立權度量商君傳平斗桶權衡丈尺始皇紀秦初并天下一法度衡石丈尺盖未有舉權量而遺夫度者抑未有知長短而不與知輕重及多少並急者特以度一字未足成句配以法字易曰制而用之謂之法是也始皇紀亦名法度師古注邢昺疏正同中庸言天子之制度下即驗之以轍迹廣狹相距如一此真所謂度也武王有天下初豈容不審此祇緣宋儒好精言性命視此等為粗迹於度字别作解余嘗讀隋經籍唐藝文志見漢以來經解詳於名物度數而宋藝文志則眇有存者葢義理勝也又宋史儒林傳求其援經徴實如唐儒學傳中人物者尤屬寥寥說者遂譬之圖畫宋以前畫多尚故事宋以後畫專取氣韻於是實體難工空摹易善人誰肻舍其所易而難是圖誠為古今學術技藝遷變之大關與

  御法

  藝則禮樂之文射御書數之法朱子儀禮經傳目録既詳禮亦畧及射於樂云大樂遺聲其絶乆矣今取世傳唐開元十二詩譜補之以粗見其彷彿又云書數日用所須不可不講故取說文解字序説及九章筭經為此篇以補其闕至御法則云廢不可考矣余嘗歎鄭司農衆生當漢厪能註保氏五馭名目出曰鳴和鸞逐水曲過君表舞交衢逐禽左後此恐名亦不復識時代使然也陳氏禮書曰或者謂晉人以什共車必克房琯以車戰取敗遂以為用車不若用人與騎不知荀吳之克非什之利用什之幸也房琯之敗非車之不利用車之罪也古者教民以射御為藝君子以射御為能故孔子曰吾執射乎執御乎詩稱叔段之多才則曰叔善射忌又良御忌古人相率以給射御如此則登車而不能御参乗而不能射者鮮矣房琯之用車而是人乎不然巫臣教吳以乗車而能取勝於楚何也

  此語必有所受

  楊氏曰此語孟子必有所受然不可考矣余謂夏本紀明載帝舜薦禹於天為嗣十七年而帝舜崩三年丧畢禹辭辟舜之子商均於陽城天下諸侯皆去商均而朝禹帝禹舉益而任之政十年帝禹東廵狩至於會稽而崩以天下授益三年之丧畢益讓帝禹之子啓而辟居箕山之陽禹子啓賢天下屬意焉及禹崩雖授益益之佐禹日淺天下未洽故諸侯皆去益而朝啓曰吾君帝禹之子也如何云不可考盖龟山史學不熟而朱子緣同時伯恭篤上史記每力排之不覺亦忘而同龟山或曰史記果如是之足信乎余曰不足信固多若史記與孟子宛同者鳥容有疑之之理

  魯地七百里

  孟子一則公侯皆方百里再則大國地方百里證以周公太公其封齊魯不過各方百里耳而孟子時魯地且五倍之以為有王者作魯必在所損安得有成王封周公於曲阜地方七百里之說哉為此說者乃明堂位篇中多誣不可勝舉余嘗上稽周易雷聞百里公侯國制厥象取此下徴魯頌革車千乗惟百里國數適相應子産曰昔天子之地一圻列國一同同方百里也今晉地多數圻矣皆侵小故管仲曰昔賜我先君履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穆陵山名今在沂水縣無棣溝名今為海豐慶雲兩縣南北相距七百里亦應是後來侵小所至管仲尚不難自誣其先君以夸楚而作明堂位者彼何人哉宜其白撰出惜也採入集註顯與孟子悖

  召陵

  召陵故城在今開封郾城縣東四十五里括地志並同齊桓公曰寡人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漢小顔小司馬並云熊耳山在順陽縣北[闕]陽縣東山有兩峰狀若熊耳因名順陽唐武德二年置旋省入臨湍臨湍故城在南陽鄧州西北六十里余謂既非導洛自熊耳在盧氏縣者亦非積甲與熊耳山齊在宜陽縣者又非逹摩所葬之熊耳在陜州者盖别一熊耳山距召陵約六百餘里江漢楚之望也故望之

  召陵於楚齊之不大得志也以子文為令尹城濮於楚晉之大得志也以子玉為令尹

  戎狄是膺

  詩孔疏曰魯當春秋用兵於戎狄荆舒者唯有僖公耳僖四年經書公會齊侯宋公等侵蔡蔡潰遂伐楚楚一名荆羣舒又楚之與國故連言荆舒其伐戎狄則無文唯十年經書齊侯許男伐北戎其時盖魯使人助之帥賤兵少故不書此說非也按左氏僖十三年秋為戎難故諸侯戍周齊仲孫湫致之十六年秋王以戎難告於齊齊徴諸侯而戍周齊桓舉義兵僖公無役不從况勤王戍周尤第一義豈有兩諸侯而無魯在中者講義云彼入冦而我當之謂之膺我伐彼而彼畏之謂之懲以上二事解戎狄是膺其猶庶几

  遭丧之禮

  文六年秋季文子将聘於晉使求遭丧之禮以行是禮也即聘禮所載聘遭丧入竟則遂也不郊勞不筵几不禮賔主人畢歸禮賔唯饔餼之受不賄不禮玉不贈又曰遭丧将命於大夫主人長衣練冠以受孔頴達疏號詳博亦未及此吾特為補之云耳

  八蜡

  八蜡之神先嗇一司嗇二農三郵表畷四貓虎五坊六水庸七昆蟲八鄭註與蔡邕獨斷同余獨以昆蟲乃蜡辭中所祝者與草木一類耳當以經文為斷主先嗇先嗇一神也祭司嗇司嗇二神也祭百種百種三神也饗農農四神也郵表畷郵表畷五神也禽獸即貓虎之屬禽獸六神也祭坊坊七神也水庸水庸八神也[此與陳氏禮書暗合]

  公儀子

  公儀子名休為魯相史記循吏列傳公儀休者魯博士也以髙第為魯相博士名官始見於此秦因之陳渉亦有之至漢成帝陽朔二年詔曰儒林之官四海淵源宜皆明於古今温故知新通達國體故謂之博士後漢朱浮建武七年上書亦曰尋博士之官為天下宗師使孔聖之言傳而不絶何其重也竊以文帝時賈生景帝時董生差足當之

  疡醫

  周禮瘍醫掌腫疡潰瘍之祝[祝當為注]藥腫疡氣聚而不散者潰疡血溢而將破者雖癰淺於疽而二瘍皆有之戰國策衛靈公時癰疽彌子瑕專君之勢以蔽左右盖亦下士之職云

  程子為講官

  程子為講官論經筵三劄子朱子采第一劄一日之間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語於無惑乎章註余尤愛第二劄後世作事無本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規過而不知養德真可續孟子格心章之後亦宜采入註至潞公四世大臣事幼主不得不恭吾以布衣職輔導亦不敢不自重也與曽子師子思臣也合族子至愚不足責故人情厚不敢疑孟子既知天焉能尤臧氏與焉能使予不遇哉合其於孟子非徒誦之實允蹈之

  明道得於遺經

  明道墓表曰先生得不傳之學於遺經或問伊川既以此推其兄奈濓溪何余曰豈惟推兄且自任之矣觀上太皇太后書竊以聖人之學不傳乆矣臣幸得之於遺經又為兄行狀曰先生自十五六時受學於汝南周茂叔慨然有求道之志未知其要泛濫於諸家出入於老釋者幾十年返求諸六經而後得之即明道亦曰吾學雖有所受天理二字却是自家體貼出來故世以其兄弟繼徃聖倡絶學稱之曰周程以其教人實實有下手做工夫處且歴乆而無弊又稱之曰程朱

  三里之城

  左傳疏云天子之城方九里諸侯禮當降殺則知公七里侯伯五里子男三里尚書大傳云古者七十里之國三里之城然則孟子盖謂伯子男之城云

  有馬十乘

  凡地以開方之法計之方十里者為方一里者百方百里者為方一里者萬方一里者百其賦十乗方一里者萬則其賦千乗然則陳文子采邑殆為方一里者百云一傳而桓子無宇請得髙唐陳氏始大

  兩馬

  集註於兩馬曰一車所駕也古之駕車通以四馬大夫以上皆然惟士則駕二改作士之車所駕方與兩馬合陳氏禮書曰儀禮公賵士以馬兩春秋時衛良夫乘衷甸兩牡[哀十七年]陳成子以乗車兩馬賜顔涿聚之子[哀二十七年]魯君以一乗車兩馬與孔子[史記]盖諸侯之大夫大事駕四小事駕二觀春秋傳以兩牡為衷甸則四牡為上乗矣後世有大駕中駕小駕之說盖此類也[杜預以衷甸兩牡為卿車誤]余謂是説當矣然細按孟子所云兩馬亦未必指士之車盖偶舉之何則言其轍迹深為日乆車多所致則當以通用之車曰四馬如駟不及舌是即以馬之少者亦當用安車之一馬今乃云兩馬之力殆猶子曰后稷天下之為烈也豈一手一足哉云爾古人文義有從實證出者有從虚會出者此等處固宜虚會耳

  大全辯載一說曰兩即車非一二之兩盖兩一車也一車兩輪故謂之兩此言豈一車四馬之力所使然與亦通

  有馬千駟

  余讀郝氏解益决齊景公有馬千駟盖指公馬之畜於官者非國馬之散在民間者也何則周禮校人掌馬政天子十有二閑良馬十閑二千一百六十匹駑馬二閑千二百九十六匹共三千四百五十六匹降而諸侯六閑猶千二百九十六匹皆所以給公用備賜予也當齊景公時地大於王畿盛時性又惟狗馬是好故畜多如是至出自民間則說苑所稱我長轂三千乗是非此數也豈惟景公即衞文公之賢亦奢踰制倌人所駕者至騋牝三千秦后子以富而出奔私車有千乗不然孟子禄之以天下猶富有四海之說也繫馬千駟必馬之在廐中者與十有二閑同方相稱若在民間直一大國能有耳語意不倫乃爾乎故孟子之千駟與論語之千駟一而已矣

  臨雍拜老

  明帝臨雍拜老是永平二年冬十月幸辟雍初行養老禮拜李躬為三老桓榮為五更盖用三公及次卿止二人據陳用之禮書言古者建國必立三卿鄉飲酒必立三賔而養老必立三老故禮曰三公在朝三老在學三公非一人則三老五更非各一人矣盖自續漢志以行年耆髙者一為老一為更失之而鄭氏以為此三代之制誤矣余謂蔡邕明言三老三人五更五人意古者三老五更或如設四輔及三公不必備唯其人傳至漢遂以各一人當之云

  西伯善養老

  馬貴與言古人養老之禮有養於鄉者有養於國者余謂孟子制其田里教之樹畜節便是西伯養老於鄉若伯夷太公往歸暨鬻熊辛甲大夫之徒自養於國學則西伯親袒割牲執醬而饋執爵而酳祝鯁在前祝噎在後又不待云矣

  王宫有學

  大學章句序三代之隆王宫有學惟王伯厚取蔡邕明堂月令論曰王居明堂禮門東南稱門西北稱闈故周官有門闈之學師氏教以三德守王門保氏教以六藝守王闈然則師氏居東門南門保氏居西門北門也序盖謂此余按周禮師氏居虎門之左不獨以教國子弟凡國之貴遊子弟學焉貴遊子弟謂宿衛王宫者想保氏亦復爾朱子此語真湛深經術魏華父學朱子之學者也其瀘州學記曰古者國子舍於王宫教於師氏萬民居於比閭教於塾師皆謂小學云

  庠序校皆鄉學

  陳氏禮書曰孟子論井地而及夏曰校商曰序周曰庠盖校庠序者鄉學也鄉飲酒主人迎賓於庠門之外鄉簡不帥教耆老皆朝於庠則庠鄉學名也周官州長會民射於州序熏正屬民飲酒於序則序亦鄉學名也鄭人之所欲毁者謂之鄉校則校亦鄉學名也然鄉曰庠記言黨有庠州曰序記言遂有序何也古之致仕者教子弟於閭塾之基則家有塾云者非家塾也合二十五家而教之於閭塾謂之家有塾則合五黨而教之鄉庠謂之黨有庠可也周禮遂官各降鄉官一等則遂之學亦降鄉一等矣降鄉一等而謂之州長其爵與遂大夫同則遂之學其名與州序同可也按小戴本雜記之書陳氏能將儀禮周官左氏及孟子而融會於一無少牴牾真經術之文也

  連諸侯三句

  連諸侯是封建之將盡也辟草萊任土地是井田之將盡也有此二盡戰國烏能乆存哉故孟子卒未百年而天下并於秦

  不得於言四句

  鍾伯敬述其座主雷何思檢討之言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告子是箇大受用人萬厯己酉閩闈先叅議以湖司李聘往領房雷何思為正考共事甚歡亦偶及是語故余家世實聞之余曾率爾對之曰寧我負人無人負我曹操亦是箇大受用人

  墨之治丧

  余嘗謂宋儒説理未嘗不是而特於引書籍也多踈或舛要當為之諍子不當為其佞臣莫甚於蔡氏書集傳而四書亦未能免如註墨之治丧以薄當引其本書節葬篇墨子制為葬埋之法曰棺三寸足以朽骨衣三領足以朽肉掘地之深下無菹漏氣無發洩於上壟足以期其所則止矣不當引莊子曰墨子生不歌生不歌是謂其平日非聖王之音樂於葬無涉余獨怪孟子之丧其親也以時以力凡附於身者必誠必信自勿之有悔乃充虞猶問其木大美豈非爾時墨道大行殯皆從薄見合乎禮者反以為踰禮此與孔子時事君盡禮人以為謟者何異

  百里奚

  百里奚此事當孟子時已無所據註非也夫曰虞人也址貫見矣不諫之秦行踪見矣年已七十齒亦見矣又曰舉於市仕宦見矣獨秦之號為五羖大夫也傳至孝公時猶嘖嘖於趙良之口則當以秦本紀補之盖其由虞之秦不知又何故亡秦而走宛宛今南陽府南陽縣秦穆公時地屬楚楚鄙人執之繆公聞百里奚賢欲重贖之恐楚人不與乃使人謂楚曰吾媵臣百里奚在焉請以五羖羊皮贖之楚人遂許與之繆公釋其囚授之國政故有五羖大夫之號其云吾媵臣亦係託詞以誑楚左氏媵秦穆姬者乃虞大夫井伯非百里奚也朱子已辨其非一人漢表已次之於各等矣或問謂之舉於市者何故余曰論語市脯註云市買也説文云買市也孟子盖謂百里奚從買得來耳或驚曰此解竒確子亦有所受之乎余曰受之父執杜于皇二丈當三十五載前遇於維揚作長歌贈余中一段曰城南荒草寓城北古旗亭君來我往談六經出未日出歸戴星白頭老子陡一驚今世乃復有閻生不貴子博觀貴子秉確識吾子必自愛如子實難得臨岐時復諄諄以確字見誨余盖有志焉而愧未逮也

  細讀孟子合左傳奚之去虞當於僖二年宫之竒諫不聽之日不待僖五年宫之竒復諌以其族行之日故曰先去安得如史記奚為晉虜以媵於秦之妄說益證朱子井伯乃另一人非奚也為不易妙理確義仍在此數本故書中耳

  說大人章

  孟子以己之長方人之短猶有此等氣象在孔子則無之矣此楊龜山語何苛論孟子如曾子之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哉曾子何獨不然子思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推其意且有子我相校奚可以與我友之語子思又何獨不然善乎髙忠憲言自古以來聖賢成就俱有一個脉絡余謂孟子原從思曾來於顔少别故曰顔予沒而聖人之學不傳

  子貢問政章

  陳几亭曰由也果於天下事無一不喜其大全故問君子則以為未盡於修己問政則以為未盡於先勞賜也達於天下事無一不思其究竟故問士則必窮其次問政則必窮所去尋常視之似子貢之志卑矣然實不卑此條可補入此章集註程子後

  見音現

  韓昌黎曰凡為文辭宜略識字若作時文者何須識字但取熱閙以恱觀者之目斯足矣如見而民莫不敬集註見音現見顯也露也與相見之見音義都别金正希此題文云天下時入而見天子焉天子時出而見天下焉竟認作相見字解可乎憶初晤陸元輔翼王語及其師黄陶庵曲肱而枕之文余曰凡字有體有用如枕上聲體也實也去聲用也虛也此題集註云枕去聲奈何通篇俱作實物解翼王曰題雖去聲之枕而文以上聲之枕伴説似亦無礙余曰只緣承題至曲肱以為之枕点題稱此而為枕則枕必以曲肱矣知其通篇俱錯認此字耳或曰樂正子入見祇載見瞽瞍吾見亦罕矣俱當如字而音現不敢見於諸侯繆公亟見於子思俱當音現而如字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集註欲見孔子欲召孔子來見己也故音現妙己奈何止註孟子而不註論語且孺悲欲見孔子可如字陽貨欲見孔子不可如字以下有孔子不見故是朱子於見字識猶不真例不畫一又何譏乎金黄

  臯陶為士

  按有虞氏刑官曰士故舜典汝作士吕刑士制百姓於刑之中夏曰大理周曰大司寇若士師特司寇之屬下大夫耳猶鄉士遂士縣士為士師之屬在周禮掌士之八成凡四方之有治於士者造焉則周之士師容或可稱為士而有虞氏之士斷不可稱為士師奈何桃應問曰章文盡稱士為士師或曰漢景帝中二年秋七月更郡守為太守而史記於景帝前上溯至戰國輙名太守是亦以後之制加前之人也想以官名二字為壯聽明之作時文者與此復何異

  臧武仲以防節

  黄蘊生以防求為後於魯一節文起講云昔魯之臣有得罪以死而仍為之立後者叔牙是也有得罪以奔而亦為之立後者臧紇是也是兩者皆成於季氏而武仲之事則尤有可論焉可謂能自斷案然按公孫敖以淫奔而魯人立文伯文伯者名穀敖之長子也猶可解曰此成於襄仲也若叔孫僑如出奔齊召叔孫豹於齊而立之非季文子乎臧昭伯從公伐季氏不克而出奔乃立臧會非季平子乎祇緣起講尺幅狹不容如春秋之屬辭比事歴歴陳之故僅取上二事黄蘊生郊社之禮二句文中比云郊之禮有二正月行之為祈穀十一月行之為報本按仲夏之月大雩帝非又一祈乎季秋之月大饗帝非又一報乎不皆於郊行之乎參以陳用之言古嵗祭天者四詩序曰春夏祈穀於上帝又曰豐年秋冬報則春祈穀左氏所謂啓蟄而郊是夏祈穀所謂龍見而雩是秋報月令所謂季秋大饗帝是冬報周禮所謂冬日至於地上之圜丘是凡此正祭也二為藴生之所及二為余之所補對云社之禮亦有二后土之祭在北郊社稷之祭在國中按王為羣姓立社曰大社王自為立社曰王社王社所在先儒或謂在大社之西或謂在籍田參以陳用之言王與諸侯之社皆三其二社所以盡祈報之誠其勝國之社所以示鑒戒之理是社亦有四二為藴生所遺想當日藴生博雅寧不記憶及此祇緣中比尺幅有限故只得各以二事立義其體使之然也善乎魏氷叔有言八股之法病在於排比有定式夫題之義理有博衍數十端然後足以盡者有舉其一端扼要而無遺者今必勒為排比則是多端者不可盡而得其一說而畢者必將强為一說以對之其對之又必摹其出比之語斤斤然櫛句比字而不敢或亂以之而譯聖經賢傳其陋可知故愚嘗發憤歎息時文之法不變而謂其不枉人之材壊人之學者吾不信也

  生之者衆二句

  初交何屺瞻年甫二十四嵗日與之上下論議一日偶及時文曰吾欲將有明三百年名家制義凡看題錯用事誤者盡標出為一帙盖此乃代聖賢語氣豈有聖賢口中而使别字用譌事者乎因歴數之得數十百條屺瞻擊節曰如此而後見時文之難如此而後見時文之尊今忽忽十有八年遺忘殆盡不意屺瞻歸而抄撰制義悉彷彿鄙意而實為余識解所不逮者喜而亟録於此李光元生之者衆二句文前半幅云王者非能生之也天下皆生之者也不衆則其源隘矣故有九職之任焉徒以耕天下猶有不耕之民非衆也必三農而下所以各自為職者孰非開不竭之源各以職天下猶有失職之民非衆也必臣妾而外所以相與執事者孰非攻自然之利後半幅云内官自九御而下則異數也此其食而不制甚於冗員吾不以寵故加比儗之號而内食者寡矣外官自九品而外則倖位也此其食而無功甚於墨吏吾不以恩故拜權宜之爵而外食者寡矣屺瞻評上句據天官之九職下句據冬官之九室其文既煩簡不同難於屬對此故化去兩扇舊局艾千子盡直三農而下臣妾而外内官九御外官九品諸句批曰生之食之其人甚多獨舉此則隘矣噫九職自三農而下凡園圃虞衡藪牧百工商賈嬪婦臣妾及無常職之閒民皆在矣故曰以任萬民猶可謂之隘耶大司徒頒職事十有二於邦國都鄙先鄭解則加九職者三事後鄭解則加四事然學藝世事服事非生財之人不知千子所謂甚多者又何人耶國語内官不過九御外官不過九品韋弘嗣注周禮内有九室九嬪居之外有九室九卿朝焉此引匠人營國文也先鄭解九室如今朝堂諸曹治事處六卿三孤為九卿則舉九品而三百六十屬統是正集註所謂朝無倖位者矣况又兼婦官言之并詳集註所略豈其隘也千子習見同時不學之徒用經往往舛錯而已實亦未嘗窮經遂并集矢於前輩學有根柢之文多見其不知量耳且歸太僕一節文中亦有自三農生九穀以迄閒民轉移執事之語千子獨不敢批為隘豈非惟憑耳鑒以名之輕重為文之是非者乎

  陳其宗器

  又鍾惺陳其宗器文中四比云或式貢以資用物有手澤之存焉或幣餘以供玩好有耳目之寄焉彼所為列之東序西序東房西房者豈徒為不失舊物想其仰觀俯視之際其器猶在其人已非有所恫然深悲者而以此思哀哀可知矣有共典謨而傳者天苞地符之所出焉有同度數而列者帶礪山川之所鎮焉彼所為出之外府内府典玉典瑞者豈以為玩物丧志想其卜世卜年之乆其人己往其器猶新有所穆然深思者而以此思守守可知己當其時繁弱以賜同姓楛矢以賜異姓桓圭琮圭以禮天地百靈而天球弘璧之屬獨不在分物薦幣之數者曰是官府之守器也與犧牲黍稷嵗享烝嘗者也當是時琬玉以象德大璋以聘女執冒執籩以視朝廵守而大貝赤刀之類獨不列於服物采章之内者曰是天府之守藏也與朱絃玉戚世供清廟者也掉尾云不然不腆先君之敝器玉人尚璽之屬也守府之為多將焉用陳薦以彰賄哉屺瞻評其用經亦所謂天吳紫鳳顛倒裋褐者耳今試摘其數句論之周禮大府凡式貢之餘財以供玩好之用謂先給上文九式及弔用與充府庫所餘者乃以其財共玩好今節去餘財又不曰玩好而曰用物則九式弔用孰非用物而謂皆手澤之存乎幣餘之賦以待賜予此以九賦給九式之一事賜予即好用之式盖燕好所賜予臣下者乃因好用好字譌為玩好乎大宗伯王執鎮圭鄭氏註鎮安也以四鎮之山為瑑飾盖象職方之山鎮以為飾安得譌為山川之所鎮又以帶礪二字妄加塗澤乎天府掌祖廟之守藏凡國之玉鎮大寶器藏焉若有大祭大丧則出而陳之至内府主良貨賄外府主泉布典瑞猶漢之符璽郎所掌玉器玉瑞與天府之玉鎮其用各異於宗器何涉又天官有玉府冬官有玉人典玉則一部周禮無此官安得杜撰也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兩圭有邸以祀地旅四望今錯記大宗伯蒼璧禮天黄琮禮地之文而譌為桓圭琮圭不知桓圭乃公所執也穀圭七寸天子以聘女琬圭九寸而繅以象德今改圭為玉又誤因下文諸侯聘女之文譌榖圭為大璋可乎天子廵狩有事山川大者用大璋以灌中者用中璋小者用邊璋以代圭瓚也今三璋獨截用邊璋且因執冒而例曰執邊言執則昧灌之義舉邊則失璋之名可乎玉人攻玉者耳周官有掌節無尚璽尚寶司明之官也典玉尚璽其鍾氏增定周官耶且皆非守藏之人而云守府之為多何也鍾氏更有薦其時食文其援據尤多譌以此篇獨為人所拾誦故不可以不辨按仍有漏者朱弦出樂記此處當用朱干

  如會同

  有持辛未房書宗廟之事如會同四句文見示者稱為汪鈍翁弟子鈍翁評玩一如字宗廟會同分對不得向來習解俱未了此惟此文中段云至於時聘以結同盟之好殷頫以除邦國之慝皆廟見而廟受之如會如同孰非有事於宗廟者哉如字方醒余曰陳用之禮書明明言朝覲宗遇之禮行於廟朝會同之禮行於國外凡時見殷見皆王為壇合諸侯而命事或政於宗廟無涉即諸侯相見於郤地曰會郤地閒隙之地也如定公十年夏公會齊侯於夾谷何從有宗廟來且時聘以結諸侯之好二語乃大行人之職文不切會同切會同則上文時會以發四方之禁殷同以施天下之政是大抵時文講典制何啻捕風說夢只惜其師多一番附會耳

  寛則得衆四句

  天下有明知其不然而糊心眯目以從者時文是也前己卯南闈寛則得衆四句墨莫髙於第十二名顧震分兩截做上截做寛信敏公下截做得衆民任有功與說各以舜禹湯武事實配之既典切亦古亦新又得結語之體余亦曾誦習來心竊謂此章具載堯舜咨命之言湯武誓師之意文當首做堯然後及舜以下奈堯無如許事實舍之而做禹是乃牽題以就我圖觀者熱閙而不顧理路之背馳也悲夫